着夏侯虞的脸,楚祯补充道:“既然我醒来见的第一个人是你,我就相信你。你不让我走,我就不走。” 说完,楚祯如往日一样,继续津津有味地看起了书。 夏侯虞站在原地许久,盯着楚祯的头。 他此刻只能想到四个字:少年无畏。 曾经,就是这样的楚祯,才将夏侯虞的心慢慢吸引过去。 也是因为他夏侯虞,楚祯脑海中存在的那些痛苦的记忆,让他已经很久没有露出如此恣意的笑容了。 “想学骑马吗?”夏侯虞倏然问。 楚祯猛地抬头,眼里闪出光,“想!” 夏侯虞带楚祯来到了村庄的马棚处。 不等走到马棚跟前,看见风麒驹的楚祯就惊呼:“真是一匹好马!” 话音刚落,楚祯便小跑过去,满眼欣赏地摸着风麒驹的马鬃。 风麒驹许久未见到主人,对着楚祯一阵亲昵无比地蹭。 “它是我的马吗?”楚祯问。 夏侯虞心下一惊:“是……你如何知道?” “直觉。” 说罢,楚祯不需要“学”,一个翻身便上了马背。 他大喝一声,策马奔出了村庄,向着外面的康庄大道飞奔而去。 夏侯虞站在原地没动。 风麒驹的背上被夏侯虞悄悄放上了换洗衣物和盘缠,如果楚祯一去不复返……如果楚祯想要自由…… “喂——!这马叫什么!” 楚祯驾马奔回的身影,还有叫喊声打断了夏侯虞的思绪。 楚祯猛拉缰绳,马蹄扬起,一声响亮的嘶叫后,稳稳停在夏侯虞的面前。他利落下马,跑到夏侯虞面前,抬袖擦掉额间的汗,见夏侯虞不回答,又问了一遍:“它有名字吗?” “有。” “是什么!”楚祯兴奋地问。 “风麒驹。” 得到答案的楚祯,回头再次抚摸风麒驹。 夏侯虞一句话哽在喉咙里,“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楚祯冲夏侯虞仰首一笑:“饿了!” 楚祯果然没骗夏侯虞,米粥他喝了两大碗才堪堪放下筷子。吃完,他放心地在榻上睡去。 夏侯虞缓步走到楚祯面前,蹲下,手指在楚祯的脸庞上轻轻描绘着轮廓。 似是有些发痒,楚祯睡梦中难耐地挠了挠自己的脸,慢慢苏醒过来。 “怎么了?”楚祯勉强睁开一只眼睛。 夏侯虞回道:“我们现在算什么?” “什么算什么?”楚祯翻了个身,背对夏侯虞。 “你和我,算什么关系?” 楚祯没睡醒,略带不耐烦地说:“朋友啊,还能是什么。” 夏侯虞听到这个答案,先是愣了一瞬,很快冷哼道:“对于你来说,谁都能被你称作一声朋友吗?” 楚祯这些彻底清醒了过来,端坐起身,注视着夏侯虞的眼睛,像是要琢磨出夏侯虞心中所想。 夏侯虞把眼睛别开。 楚祯笑了:“我醒来不记得我是谁,更不记得你是谁。但你守在重伤的我身边,你总不会是我的仇人。” “不是仇人便是朋友吗?” “那你说,我们之间是什么?”楚祯凑到夏侯虞跟前,仔细去看夏侯虞的眼睛。 夏侯虞躲开,“我这个人,从不交朋友。” “你,叫什么名字?”楚祯问。 “怎么现在想起来问了?” “你不是我的朋友,那便只能是萍水相逢的救命恩人了。既然不是朋友,总有分道扬镳的一天,我记住你的名字,来日报恩。” “你现在就可以走。”夏侯虞说。 “为什么总想赶我走?”楚祯问。 夏侯虞:“不是赶,是不想你困在救命恩人的囚笼里……” “我不觉得报恩算是囚笼。” “……随你。”说罢,夏侯虞甩袖要离开。 楚祯一下子着急起来,没穿鞋便追下床,“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虞……”夏侯虞停了一下,“夏侯虞。” “夏侯……”楚祯若有所思。 继上次两人有些不欢而散,但又不得不在同一屋檐下后。 此地迎来了雨。 楚祯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前,伸手接雨。 夏侯虞恰好从山上打了几只野兔带回来,浑身已经湿透了。 楚祯看见夏侯虞满身狼狈的样子,跑回屋里拿了木伞出来,顺便给夏侯虞递了个帕子。 夏侯虞依旧一言不发。 楚祯也不在意。 他只管做他自己的,夏侯虞如何对待他,那是夏侯虞的事,与他楚祯无关。 以及事实上,这段时日来,夏侯虞对他照顾有加,只是经常躲着他。 楚祯还是能明白是非的。 夏侯虞脱掉所有衣衫,背对楚祯擦净身体。 楚祯看见了夏侯虞身上的疤,有鞭伤有烙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体,发觉自己身上的疤痕一点也不比夏侯虞的少。 “夏侯虞。”楚祯突然开口。 “怎么了?” “我是谁?” 夏侯虞的动作倏然停下,没回头,说道:“楚祯。” “楚祯,”楚祯重复,“祯,我的父母定希望我吉祥平安地过完一生。” “你的父母……”夏侯虞犹豫道。 楚祯接道:“都不在了,是吗?” “你还有一个弟弟,也……不在了。” “因为战乱吗?”楚祯问。 夏侯虞不知该如何回答。 楚祯没再追问,回到了榻上。 夏侯虞不知道失去所有记忆的楚祯是否能接受这种噩耗,又或者他是不是想要回去找他家人的坟冢。 他未梳洗,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便去看楚祯。 没想到楚祯泰然自若地继续看书,丝毫看不出悲伤来。 听见夏侯虞的脚步声,楚祯抬头,问道:“嗯?” “……晚上想吃什么?” “烤兔肉!”楚祯激动道。 夏侯虞也渐渐露出一个笑,柔声道:“好。” 两人除了吃兔肉,还喝了点小酒,都有些微醺。 楚祯在靠住夏侯虞,双眼已经迷茫,却还强行保持清醒。 “你说你叫夏侯虞,我叫楚祯。” “……对。” “书上说,长安有个楚家,曾经世代忠良将,但几年前新皇登基,楚家犯了谋反之罪。你说,我和他们有没有关系啊?” 夏侯虞也醉了,他一下抓住楚祯的双肩,盯住楚祯的眼睛:“是哪本书写的。” 楚祯只给夏侯虞看,正是床沿翻开的一本。 夏侯虞二话不说,把书拿来扔进了火堆,很快烧成了灰烬。 “你……” “你记住,”夏侯虞说,“长安楚家,世代忠良将。是,代代,忠良将!” “夏侯家,是代代良君吗?”楚祯点头,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