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瞧着那火树银花般的灯火。 当真是,万家灯火闹春桥,十里光相照。 那些灯火下,叶长岐喊他。 “师尊。” 我未见过人间月,却知九州月如何。 人间飞雪玉花,灯火阑珊,叶长岐立在开枢星君的正前方,他面上那些狰狞的黑纹已经淡去,露出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叶长岐眸中倒映着缓缓升空的灯火,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师尊。 他说:“师尊,欢迎回来。” 语气格外珍重。 仿佛什么身死之谜,迷茫若失。什么执念心魔,梦回前世。诸多纠葛,都可以暂时放下,他只是单纯想和自己师尊说一声,欢迎回来。 罗浮山宗无数弟子同叶长岐说过大师兄欢迎回宗,可还未有人同开枢星君说过,师尊,欢迎回来。不论是回到九州,还是回到罗浮山宗。叶长岐都觉得自己该和他师尊说一声,欢迎归家。 冷开枢立在原地。 随后有灵力从他身上散开,如同点点的萤火,那些萤火伴着雪花一齐飞舞,逐渐汇聚成一个庞大的阵法,星宿交错,时空逆流,阵法徐徐铺开,阵法所过之处人群静止,飞雪停滞。 这是一个涵盖四方天地的万象回春术。 冷开枢将糖画收进储物法器,走过去。他的首徒也被停滞在万象回春中,还是那副笑盈盈欢迎他回来的模样。 冷开枢在他面前一步外站定。眸中时而猩红时而如常人清明,过了许久,他似乎终于按压住那些猩红涌上来。 他望着自己的首徒。 二十四年前,叶长岐在他怀中合上双目,灵力渡到对方的身躯中如同石沉大海,他抱着对方流血不止的尸体,眼睁睁看着对方僵硬,却无可奈何。 后来,叶长岐的转世染病身死,他眼盲错过与弟子相认,直至摸到了第九十九个名字,从墓中挖出自己的首徒,抱着僵硬的尸首枯坐墓前。 短短二十四年,两次生离死别。纵使是断绝情念的剑修也熬不过那些铺天盖地的绝望之情。失而复得何其可贵,冷开枢的心魔在被封印在墓中将近三载,终于恍然大悟。 他伸手捧住首徒的脸,就这么靠过去。 飞雪被两人之间的热度融化,无人知晓,在冻住时间的万象回春里,罗浮山宗的剑尊吻了自己首徒。 冷开枢唇上未擦尽的糖渍也沾染到叶长岐的唇上,他用舌尖尝了一点,微微的苦涩过后是叫人心神动摇的回甘。 垂下的另一只手猛地攥紧成拳,他扣住叶长岐的肩膀,捧着首徒脸庞的手五指穿插进那些柔顺的长发中,随后将叶长岐狠狠地压向自己。 他无法克制,甚至难以想象自己有朝一日自己会施展一个笼罩方圆百里的万象回春术,只为了吻自己徒弟,实在叫人不耻。 而长岐甚至还未回想起与他的过往,可冷开枢就是这么冲动地去做了。 他愧为叶长岐的师尊。 可他无怨无悔。 第二十五章 当万象回春术逐渐消失, 潭州城凝固的风雪又缓缓飘落,孔明灯冉冉升起,正街欢声笑语, 世间人物一切如旧。 开枢星君收拾好动摇的心神,松开叶长岐, 在离开时, 瞥见了首徒薄唇上金黄的糖渍,于是伸手用指腹轻轻抹去那道痕迹。 叶长岐从万象回春中苏醒,只见到开枢星君垂下的手。 他眨了眨眼,不明白为何周身裹着斗篷也陡然一寒, 似乎有古怪的寒气入体, 并且叫叶长岐格外费解的是, 自己的唇上忽然有些湿濡,带着莫名的余温。 叶长岐疑惑地抿了下唇。 开枢星君偏过头, 冷硬的侧脸被灯火晕染得意外温和, 他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眼:“怎么?” “有点奇怪……”叶长岐笑着摇了摇头,将莫名的情绪抛出脑海, 跟过去,“师尊的糖画呢?” “在储物法器中。”冷开枢回他。 李重渊愣愣地注视着正街一端的天灯。 真要说起来,李重渊接触万象回春术的时间绝对不算短,被封印开枢星君心魔的阵法停留在时间里, 唯一感觉就是寒冷。 就在刚才,这种寒冷又出现了。所以他能猜到冷开枢发动了阵法。 不过这位星君突然开阵做了什么, 不得而知。 冷开枢不愿提,他作为外人自然不会主动问, 除非他又缺德了忍不住。 李重渊喊他们:“喂,开枢星君, 不去李宅了,我们去看天灯。” 冷开枢与叶长岐并没有反驳,毕竟太子殿下本来就只是说来人间逛逛。 三人问了路来到放天灯的河边,说来赶巧,这条河名为古雀河,河边正是古雀街。 古雀河静谧流淌,河面波光粼粼,岸边围着正在放祈福河灯的男女老少。天灯投影在河水中,宛若银河在水。 李重渊从河岸一端飘到另一端,无所事事,就去招惹河中飘荡的河灯。他手上没个轻重,那盏荷花模样的河灯一歪,不多时便被河水沾湿,眼看着就要沉没河底。 李重渊顿感惊诧,连忙伸手去捞河灯,却忘了自己只是一抹鬼魂,手掌直直地穿过了精巧的河灯。 那河灯上的烛火紧接着一熄。 岸上有女声惊呼起来:“小姐!你 的河灯灭了!” 李重渊看过去。 那丫鬟又心疼地说:“小姐,今日可是你生辰,好端端地,怎么又哭了。” 古雀河岸站着一位着鹅黄百迭裙的少女,云鬓凤钗,手中捏着一方绣花手绢,只瞧着那沉河的河灯默默落泪。 李重渊再缺德,也不至于欺负人家一位小姑娘,当即焦头烂额,飘到冷开枢与叶长岐面前说了这事。 叶长岐便笑着打趣他,又去路边买了一盏河灯,送到姑娘那去。 谢婉宁正抹着泪,忽闻附近人群躁动,人海分流,侍女好奇望过去,有一位身披斗篷的青年迎面走来,对方手里端着一盏河灯,身姿挺拔,面如冠玉。 青年在谢婉宁与侍女两尺外驻足,语气温和地说:“在下的好友听闻姑娘河灯沉没,怕姑娘伤心,特意托在下将这盏河灯送来。” 谢婉宁犹疑地向青年身后望去,只见一位黑衣冷颜的男人,对方侧身而立,目光却凝在送灯的青年身上。 谢婉宁并不觉得青年口中的朋友是黑衣男人,只是攥紧手绢,拦住正要发话的侍女,眸中泪光闪烁:“公子,可问公子,您的好友是否是一位李姓公子。” 青年一愣。 这青年正是叶长岐。 叶长岐尚在疑惑,李重渊便飘到他身边,搭着他的肩,琢磨道:“我暴露了?” 不料谢婉宁忽然周身一震,泪如雨下,盯着李重渊地方向喊了一声:“重渊哥哥。” “重渊哥哥,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