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斩成两截的蟒蛇扭动着身体,伤口处迅速长出新的血肉白骨,眨眼之间已变作两条红蟒,嘶叫着低头看向亭子下的人,长尾打碎院中山石。 沈万霄挥剑在身旁划下结界,成群的细蛇仿佛自尽一般撞在结界上,头破血流,很快就将结界染的血红。 他仰头望向足有房高的巨蛇,明明身处劣势,却有着睥睨众生的矜贵。 “观御——”红蟒开口,嗓子里似乎含着一口浓痰,身上鳞片一张一合吐出无数细蛇,“当年你杀我父亲,屠我族人,今日,我便要拿你祭我悬山朱蟒一族!” 悬山朱蟒...... 松晏隐约记得悬山朱蟒一族早在神魔大战时就被西山菩提子收降,压入神狱,永不见天日。只是没想到,神狱严防密守,四神兽坐镇,竟还是叫他逃了出来。 沈万霄纵身跃上房梁,夜风吹动他的衣裳,猎猎作响。 松晏缩成一团,悄悄睁眼去看,见那条偌大的蛇尾上爬着无数小蛇,正抬头死死盯着沈万霄与他,忍不住打起寒颤。 “沈万霄,”他抖着声,几乎要掉眼泪,“别丢下我。” 别丢下我。 沈万霄有片刻的晃神,好似多年以前,也曾有人对他说过这句话。但他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也许是他一直在找的狐狸,也许不是。 今夜无月,空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红蟒嘶吼着,降下一场蛇雨。它张着血盆大口,猛然袭向两人。 承妄剑应召而来,青芒劈开这一片混沌,剑锋与蛇鳞相撞,擦出刺眼的火花。沈万霄眸色渐暗,余光瞥见脚下一方血池。 红蟒忽的甩尾,尾上蛇鳞直立,直砍向他的腰际。 他疾速退身,飞身而起,避开这一击,随后立马将松晏扔向血池。 身体急速下坠,松晏猝然睁眼,只见疾风骤雨之中,沈万霄飞身踹上红蟒后脑,紧接着就被蛇尾甩出数米远。 “沈——” “松晏!” 熟悉的声音将他的话打断。 松晏转头,只见一只金色浴火的巨鸟自天际而来,偌大的羽翼遮天蔽月,顷刻间照亮四方。 沈万霄咽下口中的血,望向空中的金翅鸟,眉头微皱。 凤凰? 不等他仔细思索,红蟒迫不及待地攻向他,猩红的竖瞳里布满仇恨。 坠入血池的一刹那,步重堪堪摸到松晏湿哒哒的毛发,却没能抓住松晏。于是他想也不想,一头扎进了血池之中:“松晏!” 眼看着凤凰追着松晏落入血池,沈万霄目光微沉,九天业火自掌中烧上承妄剑,青白剑芒与金红焰光纠缠,照出盘亘在他身后的巨大龙影。 他踩在风里,垂眸望着脚下蠕动扭缠在一处的红蟒细蛇,神色浅淡,却叫人望而生畏:“悬山朱蟒付绮,私自屠戮温家上下百人,布结界遮人耳目,当诛。” 付绮决眦欲裂,身后无数蟒蛇有如箭雨,刹那齐发。他狞笑着,蛇身上鳞片尽开,无数小蛇如潮水一般汹涌而出,奔向它脚下这座繁华的白玉城。 “观御,我要他们都为你陪葬!” 话音未落,沈万霄身形一晃,眨眼的工夫已至他跟前。 九天业火有如大雨倾盆,纷纷扬扬砸在蟒蛇身上,烧之即亡。 沈万霄握着剑,身后巨龙虚影猛然咬上付绮蛇身。 付绮尖叫一声,甩开龙影,张嘴咬向它的逆鳞,却扑了空,只咬到虚无的空气,反而还被龙影咬了一口,背脊上蛇鳞被撕开,脆弱的蛇皮被龙爪抓破,伤口深可见骨,血肉模糊。 “观御!我杀了你!”付绮气急败坏,不再同龙影纠缠,转身袭向沈万霄。 后者岿然不动,直到付绮即将咬穿他喉咙的那一刹那,一只金钵从天而降,带来的劲风割断付绮尖牙。 “孽畜,休要伤人。” 沈万霄仰首,见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高坐云端。他面容和蔼,下手却丝毫不留情面,金钵罩下,眨眼之间,付绮便化作血雾,尽数散于空中,天地重归于平静。 老者朝着沈万霄微微颔首:“殿下。” 沈万霄不冷不淡的应声。 清行知他脾性,便也不在意,拱手道:“殿下,此妖物三日前打伤朱雀逃出神狱,怪老夫失职,这才叫他伤人,还请殿下责罚。” 神狱是清行掌管的,现下出了事,他自当请罪。 沈万霄背着剑,抬脚踩进翻腾的池水中:“回去告知天帝,魔骨异动,万妖现世。” 清行怔住:“殿下的意思是......付绮出逃,是魔骨在暗中相助?” “温世昌信奉邪神,以苦痛祭祀,屠杀家人,血汇成池。”沈万霄周身都泛着寒意,目光沉沉,“魔骨若想复生,人间八苦不可或缺。” 清行顿悟:“老夫明白了。殿下所言,老夫定当一字不差转告陛下。” 他顿了一顿,眼看着血水没过了沈万霄肩膀,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殿下,一千年光阴虽不过弹指一挥间,但陛下始终挂念着您,您还是不愿意回天见他一面么?” 而回答他的,只有沸腾如涨水的满池鲜血。 第13章 鬼池 “他怎么还不醒?” “你先别管他,过来,我帮你包扎。” “不行,他要是死了我怎么和殿下交代?” “他死不了,放心吧。” “可是……” “哥哥,听话。” …… 好吵。 松晏头痛欲裂。他仿佛死过一遭,艰难地动了动眼皮,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沈万霄丢下了他,然后他沉入血池,血水淹过口鼻,弄湿双眼,带来一阵又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痛。 他没有力气起身,只好躺在地上缓慢地眨眼,良久,方才看清眼前的景象——那是两个男人,一个白衣染血,断了一只胳膊,而另一个打着赤膊,赤着脚,正拧着眉将伤药往伤口上敷。 松晏挣扎着要起身,胸腔里肋骨发痛,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忍不住痛吟一声。 “小公子!”云沉听见声音急忙叫他,声音虚弱,“你可算是醒了。” 松晏这才认出断臂的男子是云沉。他的眼眶忍不住湿润,但嗓子太疼,发不出声,只好费劲儿地摇摇尾巴算作回应。 云沉朝他微微一笑:“你没事就好,步重和若风刚去捉了鱼来烤,一会儿一起吃点吧。” 松晏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见状,云沉忍不住皱眉,伸脚往若风小腿上轻轻踢了下:“你不是说他不会有事么?这是怎么了?” “你别乱动,我去看看。”若风捡了衣裳给云沉披上,而后在松晏面前蹲下,伸手探他的心脉,拧紧眉道,“许是呛了血水,嗓子被灼伤,一时半会儿说不了话。” 云沉:“那要多久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