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生活在世间,然而上天为人间创造如此多生灵,却又并不赐予其共处的本能。既然生来就有相生相克之说,可见众生的矛盾也是无可避免的。 玄隐笑笑。风中也是他的轻笑声。 “众生者,众缘和合名曰众生。所谓地、水、火、风、空、识、名色、六入因缘生。”玄隐的声音在阿修罗的夜色中更显得清冷极了。 所谓众生,就是天地与我,我与天地,因缘相会,天、地、我便是众生。 池焕苏侧目,有些愕然。 身旁,佛子玄隐端坐着望向远处,眸中带着即便是夜色也不熄灭的辉光。这时看他,他的金瞳中竟也带着笑意,是温和而包容的,如阿修罗附近望不见边际的海。 池焕苏只知道这句是《大乘同性经》里的禅语,然而当初抄写时只为了修身养性,并不解其意。 可此时池焕苏想到了宗门内禅宗长老的一句话:万物入人眼,因缘相守生。 并非其他任何一个人遇见了他师弟,而只是他。千重门的师兄弟们遇见了秦昱。他原想问玄隐对错,可这本来就并非对错的问题。 命,就是因缘生法,没有自性。将来师弟的命,他的命如何,全在于自结的因果之中。 “佛子信因果吗?” “信。” “信天命吗?” “非也。” “因果不是命吗?” 玄隐回头,诧异问:“因果怎是命?” 玄隐起身。 池焕苏看着玄隐朝前走去,以为自己冒犯了他,出声准备道歉。 却又见着玄隐走了几步路又回过身来,定在他身前,慢慢地小心地如同试探他能否接受一般地朝着他抬起手来。 不太明白对方要做什么,但池焕苏知道阿修罗的佛修向来不滥杀无辜,因而并未躲闪。 玄隐的手轻轻放在了池焕苏的头顶。 池焕苏的身体僵硬起来。 “因果是……”寂静的银杏树林里,玄隐一字一顿,话语清晰地传进池焕苏的耳朵里,“多年前,长青道长将手放在了你的头顶。” 池焕苏愕然。 耳边的风也嘈杂,吹得树叶摩挲作响,可池焕苏什么也没听见,只听见了玄隐的声音在脑中不断回荡。那声音似从远处而来,从遥远的师兄牵起刚到千重门的他幼小的手,一直到他长大成人,站在千重门的主殿。 “多年后,你沉默望向狼妖秦昱。” 前方,玄隐缓缓说。 佛子后退几步,停在距离池焕苏一丈远的位置,如同隔着咫尺天涯,静望着他。 那双眼睛如此熟悉,带着审视,带着警惕和怀疑,以及微不足道的接纳。 那是主殿内他的眼睛。 池焕苏呼吸一滞。 第32章 打架斗殴! 池焕苏在树下坐了一夜,直到日光熹微,从海面之上升起,在阿修罗的庭院里铺上一层柔软的金色。 圆成大师的讲学极尽佛道的玄妙,池焕苏坐在下方时也听得认真。 一直到圆成大师的讲学完成,众人才终于启程回家。 而佛子玄隐始终未出面,依圆成大师说佛子玄隐昨夜有所感悟,闭关修禅了。 没能见到玄隐,池焕苏是有些遗憾的。回到千重门的路上他也一言不发,低头思索,惹得同行的长老悄悄侧头打量他,相互眼神示意却都不敢开口,只以为是他们同阿修罗讨论的内容有什么让这位代掌门不满意的。 然而池焕苏只是还未从佛子玄隐的话中醒过神来。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秦昱的眼神,初见时候那双眼睛里是全然的警惕,如今也不曾消下来。 同对方相似的狼尾也没有令池焕苏对小师弟秦昱生出怜惜来。 池焕苏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狼尾,厚实的狼尾贴在他打坐的腿边,显得没精打采。 回到宗门,刚入门内,看了一路池焕苏冷脸的峰主长老们纷纷托词有事,留下池焕苏在宗门口先行离开了。 众位长老离开的时候速度极快,“嗖”的一下就飞走了,仿佛身后有什么凶猛的妖兽在追。 池焕苏跟在后面,路过千重门长老们讲学的前殿,低头垂眸望向走在殿外面的弟子。 此时此刻,宗门内的外门弟子在打扫地砖,弯腰清理从地砖里面长出来的杂草。 池焕苏看了一会儿,到了外门弟子交接的时候,前来换班的弟子带了几颗枣子给同伴,拿着书接过了同伴手中的清理用具。 等到换班结束,弟子扭头看看周围,拿着书边看边清理。 内门弟子路过的时候看见了,打趣说:“这点时候也还要看书,不行了,我得赶紧进去看两页!” 惹得周围人一片笑声。 秦昱也在后面,他没有笑,走过来的时候懒洋洋的,听见前面的动静,掀起打架的眼皮看了一眼。在外门弟子的书上顿了顿。 走过去的时候,秦昱小声说:“你看的这本不如书阁里的《体脉之术》好,那本更实用也清楚。” 说完秦昱头也不回,迈开步子朝着内殿走去,看也不看那位外门弟子地离开了。 池焕苏望向地面。 外门弟子听从了秦昱的话,将书收了起来。 池焕苏缓缓吐出口气。 “师弟?” 似乎听到了大师兄的声音,池焕苏还望着下方的弟子。一时间他分不清是否是自己的幻觉。 “师弟,怎么在宗门口发呆呢?” 带着调侃意位的声音再次响起来的时候,池焕苏抬头,望见了身着淡清长袍的师兄。 “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呜……”江卿濡看着池焕苏笑起来,笑得池焕苏莫名,“因为听见弟子们讨论说,你知道吗?今日代掌门站在宗门口!真吓人,感觉已经不敢进宗门,也不敢从宗门口经过了。” 江卿濡学着弟子们的语气说出来。说完后,“噗嗤”一声笑出来。 池焕苏:“……” 这群弟子! “那是他们合该修心去了。”池焕苏冷着脸答。 却见对面的江卿濡听见这句笑得花枝乱颤,面颊生出红晕。 池焕苏耳朵泛起热气,瞪一眼看热闹的自家师兄,恼怒道:“师兄!” “好了好了,”江卿濡停住笑声,然而话语里却还夹杂着尚未消去的笑意,“不和敬之开玩笑了。敬之从阿修罗回来一趟看起来闷闷不乐了,可把长老们也吓坏了。让我过来打听打听究竟是他们哪里谈得不满意,把我们的小池掌门气坏了呢?” 江卿濡朝着池焕苏调皮地眨眨眼。 “师兄,你分明知晓一定不是这个缘由,却还来笑我。”池焕苏严肃地望向对面看他热闹的师兄。 “抱歉抱歉,”眼看着人要火了,江卿濡连忙收住,脸上也跟着严肃了些,“说起来还是因为师弟什么也不肯说。” “现在已经无碍了。”池焕苏开口,他放轻语气,“我已经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就好。”江卿濡眼含笑意,没有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