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的牢房相比,这里简直如同天堂,温暖裹挟着倦意慢慢卷上来,她轻轻阖上眼睛,在一阵伤感中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下午。她将自己梳整好,推开房门踏入院中。 她实在太难过了,要是再不和人说说话,整个人就要爆炸了。 然而庭院里几乎没有人影,这很反常,以往下午都有例行清扫的,而今日,连厨房都空无一人,吓得她以为被卷入了什么规则怪谈,连忙握着手炉惶急地到处寻找。 兜了一圈后,竟发现所有人都集中在她房舍旁边,被胡杨林掩映的长公子的排屋前,围着一个黑袍、戴冠帽的眼生男人,仰头默默倾听着什么。 她没有看见长公子的身影,只见阿清和另一位管事的中年人站在最前面,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低头在一块笏板上记着什么。 楚萸下意识躲到一颗粗大的树干后,她没敢靠得太近,因此看不清男人的模样,但他洪亮清晰的声音,却一字不落地钻入她耳中,让她浑身窜起一阵冰冷刺骨的寒意。 他在告诉府上的丫鬟小厮管家们,如何为接下来的大婚做准备。 包括新人房间的装饰,新夫人入门时需要讲究的礼节,以及其他琐碎的注意事项。 楚萸的神思完全陷入了他滔滔不绝的讲述中,甚至指甲在树皮上抓出细小的裂痕都浑然不觉。 后来他又说了些什么,她都没往脑子里进,只感觉耳膜被滚烫的血液冲刷着,呼呼呼地直响,宛如破旧的风箱。 新夫人,是谁? 眼角微微泛起一股温热,她将额头轻轻抵在树干上,整个人都被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悲伤浸透了。 所以说,秦王还是坚持让他娶那位齐国公主,而他,似乎也应允了,以至于咸阳宫如此迅速地派出礼仪官入府筹备。 和她猜想的一样。 那她呢,他要如何安置她? 还有新人,何时入门?该不会就是明天吧? 唇角溢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她转过身,背靠着粗粝的树干,忽然感觉特别特别的乏累。 阳光自树叶间筛落,斑驳地落在她身上,带来微薄的暖意,她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汩汩滑落。 他到底打算何时跟她挑明呢? 还是说,在他最深的潜意识里,她还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摆弄的玩意,她的想法并不重要,他并非是因为怕她难受而迟迟未说,他单纯就是觉得没有那么急迫…… 至少没有准备迎娶齐国公主这件事急迫。 所以事到如今,一厢情愿的人,就只有她自己,不是吗?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跌跌撞撞走出那片树林的了,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迈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正晃荡着一只秋千。 本能将她带到了这里,而她只觉得更加悲哀。 也许,他在回来的路上直接跟她挑明,她都不会如此难受,总好过通过这种可笑的方式得知。 整个府上的人都已经心知肚明,唯有她,像个傻瓜蒙在鼓里。 其实她没有那么怨他,他也有他的不得已,她能够理解,而且很早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时常会产生那种在悬崖边上恋爱的感觉。 可他应该告诉她的。 兴许,他是想在晚上的时候和她说?她努力站在他的角度思考,毕竟他近来事情繁多,每一件都关乎重大—— 她就这样茫然地呆站着,恍然间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 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美丽公主,矜持地坐在木板上,她穿着华美的衣裳,身边满是盛放的花团,无数蝴蝶绕在她身边飞舞,她双手握着绳索,笑得如银铃一般,微微仰起头,与站在身后的男人四目相对,眸光缱绻…… 心脏一阵抽痛,她实在忍无可忍,丢下手炉落荒而逃,几次被裙尾扯绊,终于摔倒在了地上。 手掌破了个口子,突如其来的痛感让她恢复了些许理智,她拍了拍身上的土,慢慢地、一瘸一拐地回到了房间。 而后,她一直都没有再出门,直到暮色四合,他踏着稀薄的夜色,推开了她的房门。 楚萸努力掩去多余的情绪,坐在床上朝他笑了笑。 笑得有些僵硬,但他似乎并没有在意,慢慢朝她走来,带着遥远的陷入思考的表情。 他面色深沉,眉眼间涌动着一股化不开的愁绪。 “怎么没有去吃饭?”他来到她身边,坐下,床榻为之一沉,眸光如以往每次那样专注地落在她身上,柔声问道。 “还不饿。”楚萸声音很轻地回答。 “又受伤了?”瞥见她右手上的绷带,他心蓦地疼了一下,想要拉到眼前查看,但就在他手指即将触到她的时候,她猛地一缩,将整只手都藏到了袖子里。 扶苏一愣,手指尴尬地停在那里。 “芈瑶。”他轻声唤道,“你——都看到了?” 楚萸不言语,睫毛低垂,一动不动盯着袖口上的一只线头。 “我没想到他们来得这样快。”他说,声音透着疲倦与无力,“父王做事,一向都很急迫。” 楚萸紧紧咬住嘴唇,不发一声。 扶苏沉默地凝视了她一阵,忽然抬手轻轻掰过她的肩膀,目光比月色还清冷,定定地望着她的双眼:“对不起,芈瑶,我没办法娶你,让你成为我的妻子,王命难违,我……很抱歉。” 鼻尖终于忍不住抽动起来,贝齿在唇上留下深深的白色印痕,她慢慢抬起眼睛,眸中已是泪光点点。 “下午,您去哪了,长公子?”她无视了他的坦白,以一种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冷静声音,突兀地问道。 扶苏愣怔片刻,望着她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躲闪。 她轻轻笑了一下。秦王果然是个急性子呢,这么快就安排了见面。 “她……漂亮吗,长公子?”她再度垂下眼睛,音色飘忽地笑问道。 “芈瑶——” “没关系的,长公子,您是秦王的长子,娶谁为妻不是您能决定的,芈瑶不怪您……我会尽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在新夫人入府前,识趣地离开,您不用担心我会继续纠缠——” 眼泪再度涌了上来,她别过头,双手在床上摸索,做出收拾东西的动作。 胳膊忽地被用力攫住,一道阴影覆了过来,将她半边身子又拉扯着转了过去。 “芈瑶,你答应过我,会留在我身边的。”他无视掉她话中的哀伤,倾身靠近,眼底忽然漫上一层阴翳,“你留下来,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可能满足。” 楚萸使劲地摇着头,颊边挂着两丝细亮的泪线:“请您让我走吧,我实在——” 实在没办法和另一个女人分享爱人。 然而这样的话,她还是无法囫囵地说出口,只能死死咬住唇,一个劲地摇头。 不仅无法分享,甚至一想到他终有一日也会用那温暖炽热的怀抱,去拥吻另外一个女人,她的胸口就撕裂般地痛。 早就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