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疤般的渍痕,他垂着头,不知是否睡着,下巴几乎贴在胸口上,说不出的颓丧与寂寞。 楚萸眼眶涌出酸涩,她轻步走过去,将那只酒壶拿起放在桌上,用自己的手帕擦去地上的酒。 景暄一动也不动,胸口有节奏地缓缓起伏,楚萸感到视线有些模糊,连忙别过头,起身拿过家仆备在一旁的锦被,轻轻盖在他身上,又拿了一条更厚实些的,盖住他腰部以下的部位,仔细掖好。 他醉得不浅,睡得也很深,乌黑修长的睫毛在高挺的鼻梁两侧,打出深邃浓郁的阴影。 楚萸静静陪他坐了一会儿,直到肚子里还未成型的淘气鬼哪吒闹海般扑腾起来,才不得不撑着地面起身,揉着小腹慢慢折返回屋。 她的身影刚刚没入黑黢黢的内厅,景暄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眸光始终低垂着,似醉非醉,似醒非醒,身边矮几上的烛光直直映入他眼中,照出一派悲凉伤感的神色。 身边的空气中,还残留着她发丝上的淡淡花香,他疲倦似的慢慢阖上双目,在这团温热香气的包裹下,真正地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2-23 18:52:39~2024-02-27 12:5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谈可以饱.、高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生产 ◎……◎ 两个月的时间稍纵即逝,几场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下,便到了年关。 楚萸现在肚子已经十分明显了,再厚的棉衣都遮不住,就好像藏了只皮球,行动越发迟钝,不过前期那些孕反似乎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她渐渐能在餐桌上跟大家一起用膳。 说是大家,也不过只有景暄和景夫人。 景家长子虽与他们同住一片屋檐下,却鲜少露面,他的夫人黄氏也只是隔三岔五来请个安,每次她走后,景夫人都会长叹一口气,拿精心修剪过的长长指甲抵住额头,一副颇为愁闷的样子。 经过这几个月的共同相处,楚萸发现景夫人并不似第一印象那般精明狡诈,她其实还挺好说话的,傲慢确实有,心机也不少,但都维持在常规范围内,并未做出任何出格举动。 但她实在很好奇,景源那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总感觉他们一家子似乎有些难以言说的秘密,而阖府上下除了自己以外,都深谙这个秘密,并默契地缄口不语。 只是她也不好直白地问,虽然借由肚子里的孩子,她跟景夫人暂时处得还不错,甚至被寄予极大希望,当成接班人培养,采购计划、收支帐簿以及往来人情记录等,景夫人都会交给她过目,并在一些大事决断上询问她的意见,但她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她们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界线,在这界线内,她可以偶尔逾矩,一旦越过了,就踏不回来了。 所以她只将好奇藏在心底,并未主动去探究。 相对于毫不相干的景源,她显然更担心景暄。 他虽然一切如常,待她也温润有礼,从未在太阳落山之后踏足她的房间,给予了她充分的自由和安全感,可楚萸很清楚,他心里始终对她“移情别恋”这件事十分介怀。 她知晓自己无法回应他的感情,她不是他的芈瑶,没有参与到他们两小无猜的年少时光,但她实在不忍心让他这样一个生龙活虎年纪的少年人“守活寡”,正在煎熬之际,景夫人忽然在一个下午请她过去,铺垫了半天后,说想为景暄纳个妾。 楚萸想都没想就点头同意了,景夫人喜出望外,提出的人选楚萸也并不意外。 那个名为姜挽云的表妹,活泼热烈,性子直爽,蛮适合总爱往心里憋事的景暄,若能成了,也是件美事。 景夫人对她的通达大度十分满意,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拍了拍,楚萸连忙说了些场面话,婆媳二人欢欢喜喜地一起用了下午茶,一时间室内满是欢快气氛。 然而这份美意,却被景暄冷着脸回绝了。 景夫人气得直跺脚,好说歹说都不管用,最后把景暄说烦了,直接跑到叔叔家住,一个礼拜都没回来。 后来还是楚萸不小心滑倒,卧了床他才焦急赶回来,然而一进门,就看见她挺着微凸的肚子在花园里健步如飞,追赶一只毛色鲜艳的鹦鹉,他方才知道上当了。 莹白的雪光浮动在她身上,仿佛给她披了一层纱,她穿着一身水粉色曲裾,里面裹着厚厚的棉衣,形体虽然略显臃肿,却也因此呈现出一副纯真娇憨的模样,景暄立在一旁默默看了阵,决定不走了。 景夫人这回换了策略,不再提纳妾这一茬,府上总算消停了小半月。 然而自某天开始,姜挽云日日过来点卯,从上午坐到日落,时不时还在景夫人的强烈要求下,理直气壮地留宿。 少女毫无羞怯,大大方方展露出对表哥的倾慕,并对楚萸施以白眼,而后气鼓鼓地盯住她的肚子,白眼翻得越发娴熟。 楚萸仿佛局外人,并不会被她牵起情绪波动,其实在这偌大的楚国,唯一能牵动她强烈情绪的只有两人,一个是景暄,原因不言而喻,愧疚加感激,另一个,则是在婚礼上匆匆打过照面的项燕。 她十分想知道他到底为何跟自己的爷爷那么像,像到连眉毛耸动的方式都如出一辙。 她也特别想知道,他在这个时代,与自己是否也有血缘关系。 说实话,她宁愿自己是楚王后代,也不想在这纷杂的乱世之中,与项家扯上联系—— 后来她也偷偷打听过,自己的母亲原本是个歌伶,与项家毫无交集,十六岁那年就被还是公子的负刍相中纳入府上为妾,不出一年便生下了她,只是母亲出生信息不明,似乎是孤儿,自小被伶人收养,直到出嫁都住在伶馆,并未与任何男人接触。 楚萸越想越觉得其中水很深,索性就不去想了,只是暗搓搓地希望能再见那位项将军一面,毕竟在这远古的时空里,一张与现世亲人酷似的面容,会带来难以形容的温暖慰藉。 老天仿佛感应到了她的祈祷,几日后,她竟真的在街角偶遇了项燕。 那日她在秀荷的搀扶下,上街采购彩色织线,近来她常常刺绣,倒不是出于爱好,而是实在没什么能做的,而且她发现一针一线缝下去,十分有助于平复心绪,获得片刻宁静,甚至还能思考很多事,便渐渐发展出了这个爱好,一段时间过去,她已经能像模像样地绣出荷花、玫瑰、蔓藤了,目前正在尝试挑战凤凰与玄龟。 她乐滋滋地捧着一兜子彩线,刚刚转身,一个皮球一样的东西就擦着她的膝盖飞过去,吓得她差点脚底打滑。 抬眸一看,始作俑者居然是个七八岁的孩子,眉毛略粗,右眉上断了一截,让他原本就虎头虎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