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曹操便揉着脑袋起身绕过大屏风,回到了后面的居所,侧边一个长歌门的弟子琴音未乱,只幽幽地弹着琴,琴音清扬优美,叫人听了都觉得心情舒畅,神清气爽。 奈何此时此刻,大家伙儿都盯着荀彧手中的那封信,着实没有心情去欣赏美妙的琴声。 就在荀彧舒了口气,打算看信的时候,突然内室的仆从又快步出来,走到长歌门弟子的身边耳语一番,紧接着琴音戛然而止,长歌门弟子抱着琴跟着仆从身后进了内室。 很快,那仆从又重新出来,走到刚刚在侍女掺扶下起身的貂蝉身边:“大王宣夫人进去伺候。” 貂蝉跟着仆从进了内室。 心思却有些飘忽,也不知夫人在心中写了些什么……竟叫大王如此愤怒。 见貂蝉进了内室,荀彧才重新开始看信,丁夫人一手字秀丽中带着几分锋利,并非标准隶书,而是一种更为洒脱的字体,明明现在还没有什么字如其人的说法,但荀彧却还是觉得眼前一亮,有种宛如看见大娘子的感觉。 大娘子是何种模样? 自然是自信洒脱,纵然长相温婉,可眉宇之间的英气却遮掩不住。 而丁夫人呢? 说实话,荀彧已经不大记得了。 曹操当初刚开始到陈留打拼的时候,丁夫人留在老家照顾两位大公子还有二娘子,后来曹操身边又有了长袖善舞的卞氏,丁夫人的存在感就更薄弱了,后来大娘子归来,夫妻俩团圆,丁夫人又有了身孕,生完嫡二女后,便带着曹琅去了豫州,从此夫妻分居两地,到如今已经许多年了。 字体的冲击只叫荀彧恍惚了一瞬,他更在意的还是内容。 只看了几句,荀彧便知道为什么曹操会那么生气了。 俨然这书信里面竟未曾关怀曹操半句,那语气比他们这些臣下还要生硬,不过,到底是夫妻,语气倒是强势许多,提起要求来,也是理直气壮。 尤其看到:“……我儿征战荆州,皆因你这阿父不能之事,你更该多多为其打算,尤其这粮草辎重,必当供给足够,妾身不论你哪个儿子来管理此事,若叫妾身发现有人克扣我儿粮草辎重,以次充好,妾身必定行大母职责,对其狠狠责罚……” 这就是赤果果地威胁了。 丁夫人这是直接撕破脸皮,告诉曹操‘要么,你找个亲近阿婉的负责粮草辎重,若想在里面搞些小动作,她这个做嫡母的,就要动手了’。 丁夫人向来对曹操的庶子并不在意。 毕竟她从不指望孩子都从自己肚子里出来,只要自己的儿女得用,下面庶子有多少,她是真不在乎,甚至还鼓励曹操生,毕竟曹操的庶子越多,日后阿婉的助力才越多。 丁夫人从始至终只单纯厌恶卞氏母子而已。 卞氏心思多,曹丕也心思沉。 至于下面的曹彰和曹植,丁夫人离家时,这两小子还小,她反而没什么厌恶,顶多不喜欢。 所以…… 丁夫人压根只是警告曹操,这粮草的事不能让曹丕负责吧…… 不,不仅如此。 荀彧想的没错,他拟了几个人选,全部被曹操给否了,最终,还是曹操拿出了最终方案,让荀彧修书一封给了远在豫州求学的秦朗,赐封中郎将,负责这一次的粮草运输工作。 秦朗是谁? 乃是曹操后宅杜夫人与前夫秦宜禄的独子,当年秦宜禄乃是吕布麾下一员大将,由于战场颓势,前往冀州向袁术求助,结果就被扣下娶了宗室女,杜氏独自带着儿子,日子过得艰难,后来被曹操俘虏,又得当时在曹操这边的关羽青眼,想要讨了去为妻,奈何曹操也上了心,这才成了曹操的杜夫人。 杜夫人性格温柔,心思也正,将秦朗养的极为懂礼,长女曹贤如今则嫁给了曹操另一个养子何宴,如今出嫁已有半年有余,一直没有孕信,杜氏心下焦急,更不敢跟曹操开口。 却不想,这天大的好事陡然落到了秦朗身上。 杜夫人立即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不停地与贴身侍女收拾一些儿子能用得上的好物,只等着秦朗回来送过去。 她那里知道,就在曹操任命下来时,她那好女婿何宴急匆匆地回了家,进到后宅见到久未见面的曹贤,还未等她开口行礼,便径直一巴掌打了上去。 第357章 总有一日,女儿会亲自到豫州来迎接母亲回洛阳。 这一巴掌未曾打到曹贤身上, 而是被曹贤的贴身侍女给挡住了。 何宴未曾留力,侍女被打得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却也不敢委屈,而是赶忙跪下来压下肩膀, 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 家中主君是何宴, 他要动手虽为不该, 可她擅自上前护主实在逾越,主君若是大怒,将她打杀了也属正常。 只是…… 夫人性子纯善,对她们这些侍从侍婢都是极好的, 她虽才伺候了几个月, 却也真心为夫人打算, 刚刚见到主君伸手, 她也是下意识…… 侍女恐惧地瑟瑟发抖。 而曹贤则是直接呆滞住了。 何宴待她虽不体贴温柔,却也从未曾这般疾言厉色过, 如今甚至动了手,这叫曹贤身子都有些发软,却还是跨了一步走到侍女前方挡着,生怕何宴再次迁怒侍女。 “夫君为何这般生气?”曹贤并未因为何宴动手而心生恐惧。 不,也不能说不恐惧, 只是她到底有一分韧性,想要弄明白何宴到底为何突然变成这样, 毕竟何宴虽然不喜她, 却也给她妻子的尊荣, 后院莺莺燕燕多, 却未曾让她们舞到她面前来。 何宴打完了, 其实也有些后悔。 毕竟曹贤不是旁人,而是曹操的女儿,他是曹操养子,自然知晓曹操的性子,他未必多看重曹贤这个女儿,可也不愿被人打了脸。 这会儿见曹贤问起,又是一阵怒从中来,秦朗算是他大舅哥,但何宴却不愿承认,他俩打小开始,便一起在曹操身边长大,只是秦朗这人沉默寡言,总是冷着一张脸,一副不屑与他为伍的模样,这副在曹操眼中成熟稳重的做派,到了何宴眼里却是虚伪。 如今虚伪的秦朗得了中郎将的差使,而他却只能在魏王府做一个普通小吏,这如何不叫他心生怨愤。 “你兄长如今被封中郎将,你怕是要高兴坏了吧。”这话说的颇有些阴阳怪气,若是何宴的那些好友,自然能听出其中酸味。 奈何曹贤与何宴成亲后,就没有过琴瑟和鸣的时候,哪里知晓何宴心中所想。 这会儿她只为自己的兄长高兴。 不过…… “兄长得父亲看重,妾身自然欣喜万分,只是夫君又是为何这般不悦?”竟怒的一进门来就要打她的地步。 看看依旧跪在地上的侍女,曹贤又想起刚刚何宴打那一巴掌之时心下的恐惧,那股子喜悦霎时间就散了些,就连脸上的笑都变得僵硬了起来。 何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