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如果牵扯到幽云十三州,就有些麻烦了,不过倒也不是不能查一查。” 他动了动手腕,崔云昭才发现他手腕上绑上了新的袖里箭。 “什么时候做的?” 她没有随意去碰触,只是指着问了一句。 霍檀笑了一下:“我队伍里有个老长行,无意中得知他会做这些奇技淫巧,我便把他升为押正,让他带着几个手巧的年轻长行研制武器,倒是有些成就。” 他指了一下袖里箭:“这袖里箭比以往的袖里箭威力更大,一次可以发三发针箭,发完一轮之后,还可以发两轮,若是时间充裕,可以再补再用。” 崔云昭便明白,这是可以循环往复使用的武器。 她笑了一下,心情忽然就放松许多。 无论世情多艰难,无论眼下的日子多难熬,她似乎都不能太过焦急,好事多磨,他们只要一直坚持,总有成功之日。 中原腹地,战乱多年,礼崩乐坏,权反在下。 这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梨花婶家里的悲剧,瓦窑坊中的贫困,或许今年,明年都不能改变,可以后呢? 总会有柳暗花明的那一日。 若是就连他们自己都失去信心,那些没有任何能力的普通人,又何以为继? 崔云昭忽然舒了口气:“今日见了太多事,我心情不好,有些沮丧。” “可是看了夫君这袖中箭,我倒是觉得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霍檀握住崔云昭的手,一把把她抱进怀中。 “皎皎,还有我呢。” “只要我还在,我就不会退缩,会一步步坚定往前走,所以皎皎,你不用怕。” 崔云昭靠在他怀中,慢慢点了点头:“好。” 说到这里,霍檀便道:“那位王灯匠说,来者有些大舌头,笼和浓说不清楚,对吗?” 崔云昭点头。 霍檀思索片刻,道:“我记得平南一代的人,说话似乎有这个习惯。” 平南紧邻武平和燕州,是武平的防守要地,若是平南当地人,此事似乎又跟幽云十三州扯上了关系。 说到这里,夫妻两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郑重。 霍檀忽然叹了口气。 “我原以为,只是家里的小事,倒是没成想会牵扯到这么多人事。” 崔云昭思索片刻,道:“也可能只是机缘巧合。” “毕竟,老太太不可能牵扯到什么幽云十三州的事情,而那几盏灯罩,很可能是她特地买回来的。” “买卖本来就不问出处,这灯盏何处来,往何处去,都未可知。” 霍檀眉头微松,也稍微放松了下来。 “确实是这个道理。” 崔云昭心情好转,思绪回笼,不徐不慢地道:“幽云十三州本来就因为战乱,百姓流离失所,能逃回中原的都逃了回来,但他们一旦回了中原,就会成为流民,作为流民能做什么正经营生?” “为了生计,肯定是什么样的活计都接。” “可能买灯的人,画灯画的人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他们不过只做些能糊口的生计罢了。” 崔云昭说到这里,也觉得能说得通了。 “所以,买灯的小娘子没有掩藏口音,画花的画师也没有用别的画技,他们没有掩藏,就说明本身是问心无愧的。” 霍檀终于点了点头。 “娘子所言甚是。” 说到这里,崔云昭就又苦笑一声。 “道理我都懂,可这线索不是又断了?” 霍檀笑了笑,拍了一下她的后背。 “我们或许都太过紧张了,这不过是个黑市买来的赃物罢了。” 黑市里什么都能买,什么都能卖,老太太要买个东西做坏事,恰好有这样一盏灯,她就买了回来。 可能事情就这么简单。 是他们想的太复杂了,原本就没有什么幕后主使,一切都是机缘巧合。 可真的是他们想多了吗?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霍檀又拍了崔云昭一下,很快就笑了起来,打起了精神。 他总是这样,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能压垮他。 “好了,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既然查到了线索,那就继续查下去,我看那个瑞家帮确实不错,那就把这个买家的信息交给他们,慢慢查就是了。” 霍檀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 无论能不能查到线索,最起码,这个祸害一早就就被娘子发现,连根拔起了。 “它不会再害我们,这才是最重要的。” 霍檀说得对,是崔云昭太心急了。 她缓缓吐了口气,慢慢调整心情,然后才说:“就是后来看到杏花婶的事情,我心里难受。” “若是世间太平,没有战乱,没有匪寇,杏花婶家里也不会遇到这样的惨事,以至于她祈求神灵保佑,把自己逼疯。” 霍檀却微微蹙起了眉头:“大周明令禁止崇拜邪祟,这杏花婶如此遮掩,怕是有些问题。” 崔云昭愣了一下。 “你是说……” 霍檀点点头,他虽然很同情杏花婶,但若是陷入崇拜邪祟,那便更是万劫不复。 “越是乱世,越容易邪祟兴起,他们会让本来深陷苦难的百姓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霍檀的语气很沉重。 他仔细问了杏花婶的情况,沉思片刻,道:“我会让人私下去调查一下,看是否真的有邪祟作乱。” 他见崔云昭要开口,便又拍了一下她的后背,道:“我知道杏花婶很可怜,但若真有邪祟,一定要拔除,否则不是她一个人受害,会有更多人受害。” □□盛世末年,因天灾人祸不断,民不聊生,各地都有不同的邪祟兴起。 其中以中原腹地的福娘娘和北地的莲花郎最为盛行,因为朝政崩溃,各地战乱四起,朝廷根本就无力清缴邪祟,以至于百姓们深陷深渊,无力自拔。 他们被控制,被胁迫,被当成猪狗对待,赚得的每一个铜板都要上缴,就连生下来的孩子,也不属于他们。 后来藩镇做大,那些节度使们从藩镇成为帝王,想要彻底控制反震,邪祟不得不除。于是,各地开始严厉打击邪祟,这些年才逐渐平静下来。 可平静的湖面之下,却一直暗流汹涌。 那些邪祟的兴起者们如何会放过这座金山银山,明的不行,便做暗的。 “可这一切都是世情的错,是那些兴起者的错,不能去怪罪本就苦难深重的百姓。” 霍檀叹了口气:“若非苦难太过,否则百姓们也不回去偏听偏信。” 崔云昭抬眸看向他,目光也渐渐清明起来。 “若是能天下太平,盛世永安,他们阖家幸福,谁又会去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呢?” 崔云昭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