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提醒她莫要忘记他先前的警告。 看着他的挺拔的背影,她皱起翘鼻,轻哼一声,小小声地吐槽:“大魔头,疑心病这么重!” 话音未落,她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略显稚嫩的呵斥:“不许你这么说父亲!” 容因吓了一跳,这才惊觉原来祁承懿也并未离去,方才就站在她身后。 她转过身,见那小奶团子气成了一只更圆的团子,脸颊都涨得通红,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 于是问道:“你还不走?难道是为了等我不成?” 她的语调里带着几分嘲弄。 想来也不可能是,这小屁孩如此抗拒她的靠近,就连一筷他原本十分喜爱的鱼肉都因是她所夹而受了他的嫌弃,被孤零零地丢在碗底。 眼下折腾了一天之后她的精力和耐心都已告罄,现在只想躺在床上摆烂。 容因忍不住想,这臭小子最好识相些,不要再往她枪口上撞。 “我”,小奶团子被她问得一时间张口结舌,面露尴尬,甚至忘了生气,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全然不见方才那份气势。 见他如此,容因越发不耐地皱起眉:“有事便说,没事便快些回去吧。” 祁承懿这才终于抬起头,故意凶巴巴地道:“我告诉你,我不在曾祖母面前说你做的那些事是因为不想让她担心,可不是为了你,你休要自作多情!” 说完,不等容因反应过来,他便急忙迈着两条小短腿跑到青松面前,扯着他的衣袖便拉着他跑开。 徒留容因愣在原地半晌。 半晌,容因忽然抬眸望着他与青松离开的方向,此刻那里已瞧不见两个孩子的身影。 她却兀自笑开,轻轻摇头笑骂一声:“小屁孩!” 她突然没来由地想,原主坠湖一事大概是真的另有隐情。 “夫人?”碧绡困惑地看向她。 方才懿哥儿如此冒犯,夫人怎的却不怒反笑? * 小孩子容易生病,但往往好起来也快,祁承懿的风寒不过四五日便已彻底好全了,且在病愈的第二日便被赶去了学堂。 只不过他的学堂并不在府外,而是祁昼明请了西席来家里,在西院辟出一间书室来为他教授学业。 邺都城里,举凡高门贵胄,家中子弟无不早早发蒙,几乎都是于四岁上便已开始或请先生、或送学堂。 只不过他们所上的学堂大多都并非官学,而是关系要好的几家一同延请朝中以博文雅量著称的士子,在家中开的办小学堂;甚而有家世更为不凡的,便直接将子弟送到某些大儒家中,请其亲自教授。 以祁昼明的身份,祁承懿本也可以去某家勋爵大臣府中的家塾,与他们的子弟一同读书进学。 只是如今京中的世家大族,尤其是家中有子弟在朝为官的,多多少少都曾被祁昼明得罪过,又有谁家肯开这个方便之门? 好在祁承懿比大多数同龄的孩子都更为聪慧,即使祁昼明为他请来的先生是个某日从街上随手捡来的穷举子,他也学得十分不错。 这些细节原书中并未提及,容因也是从碧绡口中听说的。 彼时她刚用完早饭,正准备像前几日一样去西院寻那个小冤家,便忽听碧绡说早早的便已开始随先生一起上早课了,追问之下,才又知道了这许多。 这几日没了那个小家伙在跟前闹腾、与她作对,容因竟还觉得有些无聊。 立春之后,天气慢慢回暖,今日容因换掉了厚重的大袄,穿了一件更轻薄些的丹色竖领妆花滚毛边通袖短袄,下着蜜合色裥褶裙,如此俏丽的颜色衬得她灵动鲜活得好像一只误入尘世的兔儿精。 碧绡才将她满头青丝小心地挽成双刀髻的模样,便听她忽然兴致勃勃地开口:“碧绡,今日咱们去街上逛逛如何?”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她还未曾踏出过祁府大门一步,丝毫不知外头究竟是什么样子。 碧绡一怔:“出府?夫人有何事需得亲自去办?” 容因沉吟片刻,倏然恍悟一般地笑开,目光狡黠:“自然是有的,咱们去给懿哥儿……买糖去!” 容因一出门便见马车早已等在了那里,临上车前她恰好与车夫对视一眼,竟从他脸上隐约察觉出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 实则因祁昼明出府从来只骑马,不乘车,车夫几乎已经要记不清自己上次驾车是什么时候了。 故而听人来传话说夫人要用车时,他一时激动险些崴了脚。 出门前容因同碧绡玩笑说是为买糖,但却并未仅将这话当作是出门的由头,而是真心想履行对祁承懿的承诺。 除此之外,她自己只是买了一袋糖炒栗子来与碧绡一起分了,并没再买任何旁的东西。 容因的物欲并不高。 自从无意间发现母亲再婚后的那个男人极度强势,并不希望她与自己联系,甚至一度限制她自由后,容因便再也没收过她转来的那些钱。 而那个被称作父亲的男人再婚之后与她的关系更是越来越恶劣。于是高中时她便开始利用寒暑假做各种兼职,攒下不少钱;大一实现经济独立后,他打来的那些钱她更是一分都不曾动过。 容因不知道与她有相似境遇的其他人是否也是如此,但她确实因那几年拮据的生活而一般不怎么轻易大手大脚地花钱。 从第五家铺子里走出来后,碧绡的脸色已是说不出的古怪—— 她总觉得夫人像中邪了似的。 今日这种事若放在从前,她定是做不出来的。 如此大费周章地跑遍全邺都卖饴糖的铺子,就单单只为兑现在懿哥儿生病时对他的一句许诺? 并且还不是寻常的买法。 她们每从一间铺子里走出来,那铺子的掌柜都笑得像走在街上就突然白捡了一箩筐金子似的—— 把人家一整间铺子的饴糖尽数买空,要是她,她也要赶紧关了铺子便回家去烧香拜佛,乞求菩萨让这样的好事再多来几桩。 可在寻常人看来,她同懿哥儿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一句哄孩子的玩笑话,如何能当真? 即便当真,随便买一包回去便是了,也不必如此上心吧? 看出碧绡的困惑不解,容因轻笑着好脾气地同她解释道:“千万别觉得小孩子好哄骗,他们想得虽简单,但也正因如此才会将旁人说的每句话都当真。即便懿哥儿比同龄的孩子都要早慧,但我却不能因此就心安理得地食言。” 她眸光熠熠,流淌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认真和郑重。 只是没有说的是,在她满目疮痍的童年里,已曾无数次地品尝过失望的滋味,所以如今她又怎会再以同样的方式去伤害他? 她亲口许诺的,便一字都不能更改。 * 如今这时节天黑的早,他们出来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