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绡盯着她纤弱的背影, 一脸错愕:“夫人, 您不是……” 不是要同大人和离吗? 和离书写了, 宅子她也买下了。 她本以为,接着夫人便会命她收拾东西,离开祁家。 可怎么, 夫人却还要管这些事? * 容因到荣禧堂时, 太夫人正倚靠在塌上, 双目微阖, 闭目养神。 云溪半蹲在地上,替她按腿。 听见动静, 她睁开眼, 抬起头。 瞧见容因,脸上立即露出喜色:“因因来啦。” 她拍了拍云溪的手:“溪丫头, 你先别按了, 替我去端些因因爱吃的菓子来。” 云溪闻言, 掩去眼底划过的一丝异样, 诺诺应是。 她才站起身, 又有一道稚嫩的嗓音从容因身后传来。 小奶团子撇着嘴从容因身后走出来, 故意控诉道:“曾祖母,您光惦记着她,眼里都瞧不见我了。” “懿哥儿也来了?”祁太夫人脸上笑意更深,惊喜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曾祖母瞧不见谁,都不能瞧不见你这个小猢狲啊!” 她转而笑着吩咐云溪:“溪丫头,记得再叫他们做两碗糖蒸酥酪来,这小冤家爱吃这个。” 云溪点了点头,转过身时余光若有似无地在容因身上扫了一圈。 容因对此毫无所觉。 在秋嬷嬷拿来的绣墩上坐下,容因柔声问:“祖母这些日子身体可康健?方才我瞧着云溪姑娘在替您捏腿,可是腿上疼?” 祁太夫人笑着摇摇头:“没有的事。这几日天气也好,不冷不热又无雨,我哪里便害腿疼了?只是方才这腿肚子打转了筋,才叫她替我按几下。这会子已经好了。” “那便好,您若觉得哪里不舒坦了,一定及时叫人请郎中来。” 祁太夫人含笑点头。 容因这才道:“祖母,我带着懿哥儿过来,其实还有件事,要您老人家拿主意。” 她转过头,看向祁承懿:“懿哥儿,你来说吧。” “祖母,方才碧绡姑姑说,我母亲家里来人了。” 祁太夫人一怔,看向容因:“怎么了因因,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若有什么祖母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 小奶团子闻言,抿了抿唇,神色一黯。 虽一早便知曾祖母应当是不喜欢他母亲的,但亲眼见她这般反应,还是忍不住觉得难过。 容因面上露出一丝尴尬。 “祖母,不是我,是……” 见她欲言又止,祁太夫人这才恍然。 她忙看向小奶团子,歉疚道:“怪我怪我。懿哥儿,曾祖母老糊涂了,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你别怪曾祖母。” 小奶团子摇摇头,神色缓和些许:“曾祖母,我外祖母病重,说想我去淮阳陪伴一段时日,我……想去看看她。” 自他有记忆起,便从未见过与母亲有血缘关系的任何一个亲人。 江家人就像并不知晓他的存在一般,从不关心。 从未在年节时递来消息问候,从未来邺都探望,也从像此次这样请他前去淮阳小住。 他身边唯一能与母亲产生关联的,除却父亲,便只有宋嬷嬷一人了。 可嬷嬷从前在江家时毕竟没有待在母亲身边,因此对母亲的了解也是有限。 即便是从嬷嬷带着怀念口吻的叙述中,他才只能窥见关于她的一星半点。 江家啊。 那是母亲从小长大的地方。 他想,那里一定有很多她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也有很多她熟悉的人。 所以,他想去看看。 即便江家无人在意他,无人接纳他,也没关系。 况且,他心底隐隐有一丝奢望—— 既然外祖母病重之时仍想要见他,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其实一直都是牵挂他的,只是由于路途遥远或者其他什么缘故,才一直无法与他见上一面? 祁太夫人听完,两道稀疏泛白的眉毛重重地拧到一处,面色冷然。 幽邃的黑眸深深凝向祁承懿。 容因心头一跳。 她还从未见祖母露出过这种神情。 即便当初第一次见面,她向她坦诚自己那段时日苛待了祁承懿时,她似乎都没有这样大的反应。 这是为何? 良久,看着他眼底的那丝期待,祁太夫人长叹了口气。 “懿哥儿,你想好了,当真要去?” 出于某些原因,她实在瞧不上江家那群背信弃义的小人。 偌大一个江家,也就江溶月那孩子和她母亲是个好的,只可惜却不顶什么事。 倘若不是看她们娘俩的脸面,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懿哥儿同那群鼠辈有半点牵扯。 “嗯”,小奶团子双唇紧抿,重重点了下头。 “罢了罢了,曾祖母也不想在你面前做个恶人。” 她一边说着,转脸看向容因。 那张瘦削的面容上隐隐透露出疲惫。 她欲言又止:“因因……” 话没说完,容因却含笑点头:“我知道的,祖母。您别担心,我同懿哥儿一道去,定不让他出任何差池。” 听到这句话,祁太夫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眼中不仅透露出欣慰,似乎还夹杂着些许歉意。 因因是继室,倘若去了江家,身份尴尬。 江家人多半不肯给她什么好脸色。 难为她了。 祁太夫人略一沉吟,叮嘱道:“懿哥儿,你母亲的身份本不适宜陪你去你外祖家。到时倘若有人故意为难她,你务必要好好保护她,这一点,你能做到吗?” 容因笑起来,想说不用。 祖母这么问,以他那副别扭性子,怎么可能会应下。 何况,即便他不嘴上说着不肯,她也丝毫不担心他会冷眼旁观,全然不管她死活。 谁知她尚未来得及开口,便听那道稚嫩的嗓音脆生生道:“我能。” 容因一怔,低头去看。 小奶团子眸光灼灼,一脸认真。 “那便好”,祁太夫人慈爱地抚上他乌发,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 祁承懿终究还是孩子心性,在屋里坐了一阵便待不住,叫上青松跑去外头喂院子里的红鲤去了。 他一走,容因便抿了抿唇,试探着问:“祖母,我瞧着您,似乎并不想让懿哥儿去江家……这是为何?” 她话音刚落,祁太夫人幽深的眸底闪过一丝晦暗。 她抬起头来,眼神头一次显得冷厉:“因因,你不知道,江家那些人,个个都非良善之辈,揣着一肚子坏水。皆是些只认财名,不认六亲的主儿。到了江家,你可要处处小心,多留意些,莫让他们蒙骗了去。” 顿了顿,她又道冷声道:“因因,不拘告诉你,祖母曾立过誓,此生绝不再踏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