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袋套走都一无所觉。 想来平日里,一入夜这道门便无人出入。 因此,他没有丝毫的戒备。 却正好替容因省下了一些功夫。 角门出来是一条仅可一人通过的暗巷,从巷口拐出去,便是宽阔的大街。 容因一行步履匆匆地赶到时,刑二已带人等在那里。 瞧见容因几人,刑二连忙跳下马车迎上来。 见到容因,他头一句话便问:“夫人,究竟出啥事了,为啥咱要趁天黑赶路啊?” 一边说着,还一脸困惑地挠头。 “我路上再同你解释,刑二,咱们还是走官道,能走多快便走多快,不必顾虑我和懿哥儿。” 因为焦灼,她语速飞快。 邢二才要搭话,却见她已匆忙转头招呼懿哥儿上车去了。 行吧。 邢二抿了抿唇,想,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只是—— 他抬头看一眼夜幕中厚厚的云层。 看这天,今夜恐会落雨,这一路上,怕是不好走啊。 时值月初,天边坠着一道孤瘦清寒的弦月。 倾洒而下的薄薄银光带着刺骨的凉意铺满整条官道,如秋水流泻,汩汩潺潺。 两辆马车并一连数骑于银色长河中疾驰而过。 他们身侧,幽黑的密林中,夜枭短促而凄厉的长啸如泣如诉。 仿若招魂。 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唔”,祁承懿终究年纪小,听见骇人的叫声,浑身上下都忍不住颤栗。 “别怕”,容因强忍住心慌,将他揽进怀中,捂住他的耳朵柔声安抚。 两刻钟前,他们出了城,便一直在这官道上疾驰。 马不停蹄,争分夺秒。 身后暂时无人追来,可她眼皮却一直在跳。 心中惴惴不安。 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也因此,她不敢让邢二有丝毫懈怠。 “轰隆”一声,巨雷突然在耳边炸响,仿佛地龙翻身,惊天动地。 刺目的紫电以开山裂石之姿当空劈下,将混沌的夜幕撕碎,拓开一个巨大的裂口。 刑二匆匆抬头看了一眼。 浓密的阴云泛着影影绰绰的绛红,如同一张密织的罗网,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压得极低,让人喘不过气。 空气里泛起粘稠的潮意,湿润的水汽黏附于肌肤,如影随形。 令人心生烦闷。 刑二扬声问:“夫人,马上要落雨了,咱们还要继续赶路吗?” 容因咬了咬唇瓣,仅仅犹豫了片刻,便十分坚决地道:“对,继续赶路!” 在不确定有没有江家人追上来之前,不能掉以轻心。 马车本就行得慢,他们又仅仅走了两刻多钟,如今至多也才行出三四十里。 这个距离,远远不足以确保他们的安全。 又一声沉闷的巨响过后,如瀑的雨水倾倒而下,仿佛将天捅破了个窟窿。 车顶上方,骤雨砸落,飞溅起一朵朵水花。 狂风将车帘卷得呼啦作响,斜斜的雨丝掠进车内,很快便溅湿容因和碧绡的裙角,在木板上洇出一团深褐色痕迹。 刑二坐在马车外,仅有车厢上方延伸出的小块篷顶勉强挡住了他的后心。 浑身上下被冰凉的雨水浇透,眼前垂挂着细密的雨帘,刑二视线一片模糊,几乎看不清前路。 容因向来细致,很快便察觉到这一点。 思忖了下,她放开祁承懿,低声道:“懿哥儿,你好好待在车里,别怕,我与碧绡姑姑出去替刑二挡挡雨。” 说罢,她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将另一边递给碧绡。 碧绡立刻会意,却蹙眉摇头,不肯接下。 “夫人,这样你会受寒。” “无妨,我没事,赶路要紧。” 说罢,她起身往外走。 身后却忽然传来一股力道,扯住了她裙角。 容因回头,小奶团子一脸不认同地看她,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脸色阴沉。 容因默了默,想起他三番五次地怨怪她生病。 将那些劝解的话又咽了回去。 “好好,算我怕了你们两个。” 说着,一脸无奈地将披风裹回身上。 只是,如此一来,刑二怎么办? 车帘被风吹起,遽然闪过的电光将他满是雨水的侧脸照得格外清楚。 容因抿唇,回头道:“懿哥儿,你往后稍稍,贴着身后的车厢坐,小心被雨淋着。” 小奶团子一脸茫然,却听话照做。 见他坐好,容因突然起身上前,猛一用力—— 布匹断裂之声响过,整片车帘被她一把扯下。 这样粗糙的布料,用来遮雨,比她身上披风效果还好些。 容因与碧绡,一人扯着一边,费力地将他们三人拢盖住。 幸而她与碧绡身量小,勉强够用。 风大雨急,马车飞驰。 豆大的雨珠一下子好似都化成了尖利的锐器,直直往他们脸上、身上刺来。 有了遮蔽,刑二终于能看清路况。 他身侧,两个身形瘦削的女子在凄风冷雨中冻得瑟瑟发抖,却仍咬牙替他撑起那把简陋的“伞”。 刑二原本已在冷雨中泡没了力气,此刻身体里却好似注入了一股温暖的热流。 他奋力扯住缰绳,额头和手臂青筋暴起。 大喝一声:“驾!” * 于两道间歇的闷雷和剧烈的风雨声之间,容因忽然听见一种异响。 眉心重重地一跳,她透过眼前悬挂的雨幕,双眸微眯,遥遥向后张望。 只这一眼,容因顿时悚然一惊。 远处,路途弯折处,一队人黑衣铁骑,紧追而来,犹如雨夜之下一条一条蜿蜒蛹动的巨蟒。 风雨狂啸之间,马蹄的动地之声变得极为模糊,难以辨别。 但却依稀能看清他们腰间别着的刀剑。 来者不善。 容因脸色骤变:“刑二,快走!有人追上来了!” 电光闪过,碧绡瞥见,她面色惨白如雪。 几番催促过后,一直沉默的刑二突然开口:“夫人,快不了了。” 言语间满是疲惫。 容因低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的掌心已被缰绳磨破,滚烫的血顺着雨水蜿蜒而下,在木板上搅出一圈圈淡色的血沫。 眼看穷途末路,巨大的恐慌将容因的心脏紧紧攫住。 该怎么办? 要怎样他们才能逃出生天? 她心中惶惶,身后却突然发出一声重物碰的闷响。 容因遽然回头。 一道挺拔的黑影凭空出现在车厢上方。 见她看过来,那人抱拳,冷声道:“属下庚一,大人命我们一路暗中跟随,保护您与小公子。” 他顿了顿,回头看一眼身后追来的那队人马,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