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最初到祁家时的那段光景,他总是吓我,闹我,拿我寻开心,便忍不住气闷。我想着……总要晾一晾他。从前都是我哄着、让着他,如今也该轮到他来讨我欢心,就像那些尚未成婚的男子讨好自己喜欢的姑娘一样。碧绡,你说我是不是矫情了些?” “没有,因因说得极对”,耳边突然传来沉沉的话音,酥酥麻麻震得她耳尖痒。 容因震惊回眸,发现那人正双手支在她背后,含笑觑她。 这个姿势……就好似将她整个人抱住都圈在了怀中。 可是,她没穿衣服! 脑中“嗡”地一声,芙蓉面靥顿时充血涨红。 “扑通。” 雪肩乌发的少女整个没进浴桶中,溅起淋漓的水花,将他身上那身沾染了潮意的衣裳彻底淋湿。 他唇角微微勾起,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不疾不徐地悠悠开口,轻慢间杂几分浪荡:“夫人何须遮,我哪里不曾看过?” 水中咕嘟咕嘟冒起一串泡泡,容因腾地露出小脑袋,但也仅有脑袋。 “臭不要脸!你小心我回头便传扬出去,祁司殿是个登徒子,大半夜溜进女子闺房偷看人家沐浴!” “无妨,左右我也不曾偷看过旁的女子,只看过夫人。” 少女气恼,颊边染上秾艳的胭脂。 她乌发尽湿,温顺地披散在身后,透过清澈的水面,隐约可以窥见几分未被长发掩住的曼妙弧度。 像善于蛊惑人心的海妖。 盥室里幽暗的光将他昳丽的面容覆上一层阴影。 黑沉沉的桃花眸里满是晦暗难明的欲色,几乎有些骇人。 容因直觉不妙,才要赶他离开,突然眼前一暗。 “啊——” 失重感传来的瞬间,她惊呼,双手却下意识圈牢他脖颈。 少女被人从水中捞起,宽大的条巾将旖旎的风光拢住大半。 淅沥的水珠洇湿他外袍。 他却浑然不觉。 “夫人,出什么事了?” 外头传来碧绡急切地问话,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不等容因张口,便听他沉沉低喝—— “出去!” 男人嗓音喑哑,呼吸略显浊重。 外面安静了一霎,可很快,又响起她略显迟疑的声音:“夫人,当真没事么?” 容因脸颊烧红,磕磕巴巴地道:“没,没事。” 沉默片刻,脚步声远去,房门阖上。 “祁昼明,你快将我放下来!” 虽说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但此刻殿内灯火通明,他衣衫完好,自己条巾之下却不着寸缕,哪里能一样? “怎么,夫人整日只知道在这宫里哄那臭小子,将我抛得远远的,难道还不肯给些甜头尝尝?” 她就知道。 容因顿时理亏。 这些日子她整日忙于承德殿的事,确实有些忽略他。 他步子慢悠悠的,可架不住腿长,一步便跨出老远。 很快,银朱色的幔帐近在眼前。 容因情急,口不择言地低喊:“祁昼明,我都同你和离了!” 男人脚步一顿,轻敛双眉。 空气忽然有些冷。 容因身上根根汗毛乍起,打了个寒噤。 “和离书……不算。” 未呈送官府,她依然还是他的小夫人。 和离书,不作数。 他也不会给她作数的机会。 箍着她的手慢慢收紧。 他嗓音喑哑的不成样子,仿佛粗粝的砂纸摩擦。 容因后知后觉生出几分后悔。 更怕他恼怒。 她抿了抿唇,红唇翕张了下,却忽然视野一变。 触到柔滑的锦缎,她才意识到,自己已被他放在了床榻上。 容因连忙抓过锦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边向后缩了缩,警惕地觑向他。 然而他却并未像她臆想中的那样变得暴怒。 幽邃的桃花眸落在她身上,专注而炽烈。 就在容因掌心攥出丝丝缕缕的薄汗时,祁昼明突然苦笑一声,缓缓在塌前蹲下身来。 他说:“因因,我错了。” 容因一怔。 “不论出于什么因由,我都不该起与你和离的心思。” “我太高估自己,以为自己可以狠下心,将你托付给旁人。我原以为即便我死了,凭卫三对你的情意,也会将你照顾得很好。甚至没了我,你日后只会越发平安顺遂。可后来待在天牢里的那几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我怎么这么蠢,因为一个畜生弄丢了我那么好的小夫人。” “因因,你这么好,我怎么舍得把你让给旁人,我会疯的。” “因因,原谅我,好不好?” 他这样狂荡骄矜的人,容因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样放低姿态地哀求。 心口酸胀,如虫蚁噬咬。 她察觉得出,自永清殿被她控诉一番后,他变了许多。 他会问她,因因,你觉得好不好? 他会同她说,那些她曾经不敢窥探的因果。 就像她当初期冀的那样,他已经在努力学着,给她尊重。 眼眶渐渐潮热。 容因忽然便释然。 于是祁昼明看着她的小夫人,眉眼一点点弯起。 她说:“好。” 他如蒙大赦。 仿佛误入歧路的罪徒回心转意,日日焚香顶礼,三拜九叩,幸蒙神女眷顾,终得度脱。 * 银朱帐子撒下的那刻,容因还在困惑—— 她只是说了一个“好”字,怎么就演变成了如今这样。 浓重的檀香气铺天盖地向她压过来,如潮浪涌。 粗粝的指腹在细腻柔白的雪缎上游走,所到之处,激起阵阵颤栗。 又是一个长长的吻,直到红唇微肿,她才好不容易抓住时机,嗓音软软地哀求:“祁昼明,把灯熄了,好不好?” 漂亮的眸子里水光盈盈,像山间一泓流泉,泻进他心底。 自然无有不应。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哑声:“好。” 那双幽深的眸,纵起烈火,漆黑的瞳仁灼灼发亮,像一对凶悍的狼目,毫不掩饰掠夺的恶念,在黑魆魆的夜色中格外显眼。 她不禁生出退缩的心思,怯怯开口:“祁昼明,不、不如改日……” 他发狠地咬她一口,见她吃痛,却又轻笑了声,风流又浪.荡:“夫人,米都下锅了你却说不行,是存心要逼疯我么?” 不等她言语,重重的噬咬转而成轻吻。 缠绵悱恻。 漂亮的小夫人何曾经历过这种阵仗。 纤白的腕被人攥在手中,无法挣动分毫。 鸦青长睫无力颤颤,似震翅欲动的蝶,却被这场凶戾的雨摧折了翅。 无奈至极,只得婉转示弱,殊不知反倒催生出更多恶劣的心思。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