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急切问道: “你手中的羽扇……那位前辈到底是——” “不是都说了吗,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但如果有机会的话,还请帮我和斋宫的继承人问好。” 少女轻轻笑了笑,然后她便抬起手臂,毫不犹豫地……向后倒了下去。 剎那间,崖下响起群兽集聚的呼啸,卷起的漩涡瞬间吞没了一切——天狗的速度那样快也没能抓住一缕少女飞扬的金发,而那柄漆黑的羽扇与她一同落下,风追随在她的身边,甚至不曾阻隔她坠落的速度。 她跳下去的姿态是那样的利落又坦然,快得九条裟罗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崖下就只剩下了雪白的浪花。 九条裟罗怔怔看着崖下的浪花和雪白的浮沫,没有任何坠落的痕迹,没有任何扩散的血迹,像是从她面前坠崖的少女不过是一场太过真实的幻境——她的大脑缓慢地开始思考,并停留在少女先前那句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提醒。 天狗效忠雷神已久,可若是这位大前辈存在的时间不是现在,而是过去的话,那么拥有此等妖力水平的大妖怪,又是身为驻守八酝岛的天狗将军……她还真就知道那么一位。 ……可那不是两千多年前的事情了吗? 她愣愣想着。 如果这神秘出现的女孩手中羽扇真的是来自那一位的赠予,那她到底是—— 九条裟罗罕见地愣了半天,直至巡逻的士兵上来告诉她诡异上涨的海水已经退潮,原本徘徊不散的深海异兽也都全都散去,年轻的天狗表情变得愈发复杂起来。 某位大前辈的遗物,深海龙蜥的变化,以及某位身份成谜的金色少女……她大概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找一个答案。 * 可真当九条裟罗寻了个机会询问了鸣神大社的现任宫司,那位却只是神色古怪的瞥了一眼书架的一角,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 九条裟罗循着八重神子视线的方向一同看了一眼,只看见一颗硕大圆润色泽极好的深海真珠,它的来历究竟是什么,包括现任宫司在内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它一直都在这里,始终没有被拿走。 年轻的天狗将军这一次沉默了好一会,她想起族中一些似是而非的奇异传言,轻声道: “……所以我这是遇到了地脉异常?” 换言之,她见鬼了? “谁知道呢?反正这的确是个万能的理由,只看九条大人愿不愿意这么信就是了。” 八重神子似笑非笑,显然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的意思。 “何况是不是的,很重要吗?总归这么多年,天狗一族负责八酝岛的时候的确从来都没出过差错嘛。” 九条裟罗点了点头,只是表情看起来并没有多放松的样子。 “还有什么问题?”八重神子的心情此刻也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只是宫司大人难得主动追问下去也不好无视,九条裟罗只是沉思一瞬后,便果断开口道: “除了‘地脉异常’的问题之外,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解决。” 金发少女的同伴,以及当时在崖下搜寻残留痕迹时若有似无的魔物气息。 八重神子一挑眉: “所以你当时就派人下去找了?” “找了。”九条裟罗点点头,平静道: “什么也没有——首先那个高度跳下去理论上不会是完好无损的,只是附近的礁石和沙地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血迹和织物的残留痕迹,其次,的确察觉到了相当明显的魔物气息。” 本该是完全不容细想的情况,可九条裟罗神色淡定,看起来并不意外的样子。 “魔物啊……”八重神子有些头疼地抖了抖耳朵,无奈道: “这个我还真的没什么法子能解决呢……八酝岛的情况特殊,海只那边胡闹一通,鸣神大社的巫女现在也不好过去……”她眼波流转,忽然对着九条裟罗嫣然一笑: “不然你也试试写信扔进海里,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什么人愿意上来帮你?” 九条裟罗从容不迫地点了点头,结果开口就是终止了话题: “……尚且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我先告辞了,宫司大人。” 眼下,勉强算是解决了其中一个疑问。 天狗的历史并非以文字的形式代代相传,力量和习性刻印于本能,更多的则是来自族中前辈的教导和指引,九条裟罗自幼在人类之间长大,对于族中的过往,解的并不是很多。 好在人类喜欢记录历史,并将他们编撰成书,她从中知道一些,又从山野间的前辈同族口中解了一些,拼拼凑凑,挑挑拣拣,自己又模模糊糊地猜到了一些。 比如说千年前某位陨落于八酝岛的大将便让年幼的天狗无比向往,哪怕只是寥寥数语,也不难想象那一位曾经是何等令人仰慕的存在 比如说那一年的三川花祭,群妖齐聚,百鬼夜行,诸多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肆意享受着祭典,就连天狗的将军也曾亲自拿起烹调用的道具—— 妖怪的时间太过漫长,长到千年也不过只是一瞬,长到明明已经是那么久之前的事情,在他们口中仿佛也只是昨天。 对于这段族中前辈的过往,九条裟罗不做任何评价。 但如果某些来自未知之地的漆黑魔物试图以此作为切入点干扰稻妻的和平,打扰八酝岛如今好不容易得来的平衡与平静的话…… 就算龙蜥不动手,她也会的。 第108章 不可名状 ——我没有想要伤害她。 这本该只是个小小的教训,一次足以让她记忆深刻的体验,渊上不否认自己有些相当糟糕的恶趣味,也许是因为自深渊而来的魔物似乎对这世间一切始终抱持某种高高在上的傲慢心理,他认为自己的实力不强却也绝对不算是弱小,可以处理除去七神和其眷属之外绝大部分的问题,区区一位人类少女的思想认知和对未来的选择,自然也不在话下。 我想看她彷徨,恐惧,惶惶不安,我想看她不得不离开人类的族群一步一步退离她熟悉的社会结构,我想看她可以去触碰自己真心喜爱的东西,我想看她无拘无束肆意狂欢,和自己一同坠入无光的深渊—— ……我只是想她到我身边来。 说不好是愤怒,亦或是某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迁怒,深渊的魔物在那崖下反复搜寻许久却连一点残留的血腥味也没找到,海浪和漩涡吞没了少女的一切,他几乎没有怎么认真思考过,就再一次来到了龙蜥群聚的渊下宫。 这一次的龙蜥明显要警惕许多,但只是警惕,而不是直接冲上来攻击,它们盘踞在同一处,在崩毁破败的旧宫残垣挖出直通向下的穴窟,又将苍白的骸骨和嶙峋奇异的珊瑚礁堆砌在坚硬冰冷的洞穴入口,那位生着细长龙瞳的巫女也同样站在那里好像正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