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在教令院内部,那些忙着准备识藏日的学者们本来忙得昏天黑地脚打后脑勺,忽然得到了死线延期的消息,别人的反应姑且不提,他们还是相当乐见其成的。 阿扎尔的信息被封锁了,可惜封锁的对象太过有限,教令院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无论是内部的,还是外来的。 *** “……贤者大人重病,所以暂时无法出面主持工作,就连先前的许多计划也只能暂且搁置……” 来自至冬的贵客待在教令院的会客室,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秘书官们的官方解释内容,他的语调平淡毫无波澜,听起来像是没有任何反对或是不悦的意思,可秘书官们脸色苍白举止拘谨,面对这位来自至冬的愚人众执行官,他们也不敢保证这样的回答能换来对方多少满意。 “识藏日这样重要的日子也需要延后时间,那么我想贤者大人的身体状况可能真的不是十分乐观。” 好在名为博士的执行官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的倨傲冷漠不近人情,他声音里的内容让教令院的负责人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立刻又听得博士若无其事地问道: “不过在我的印象中,就算大贤者暂时无法亲自主持识藏日的工作,其余的贤者应该也有能力继续接手工作才对……怎么,难不成不止是大贤者,其余人也都不在么?” 教令院的负责人神色淡定,努力解释道: “您也知道最近的‘工作’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些,学者们大多上了年纪,有一些扛不住压力,在这个时候病倒虽不是大家想要看见的,可也的确是难以避免的情况……” “您这话就很有意思了。” 博士轻飘飘地笑起来,连声音的起伏都没有多少明显的变化: “识藏日本来就是教令院古老的传统之一,教令院的学者早就应该习惯了内容和强度至于我们的‘合作项目’,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无论是‘素材’本身还是提供核心技术,这些和教令院好像都没什么直接关系?” “……” 负责人声音哽住,只能咬牙低头不语。 “你们扛不了多久的,无论是教令院自己的事情还是教令院之前和至冬开展的那些外交合作项目——”博士慢悠悠地扔出了自己最后的警告,这位气质矜贵且不掩傲慢的至冬执行官先一步错开了目光,不等对方回答已经自顾自地从会客室的沙发上站了起来,幽幽道: “不过最后还是可以提醒你们一句,至冬的大夫也很可靠,如果你们自己人‘做不到’,我们也不是不能帮忙。” 教令院的几位秘书官面面相觑,会客室的长绒地毯吞没了大部分的脚步声,博士的脚步并不急促,长靴踩在长绒地毯上传递出某种窸窣隐秘的低沉闷响,在他还差几步距离就要来到门口,其余愚人众已经眼疾手快的准备先一步开门的时候,负责与执行官交谈的这位负责人终于开口了。 “……请您等等。” 博士的耐心很好,相当好脾气地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等待着对方的后续。 “……实际上,这些工作我们本就无权过问,毕竟您得到的是最高级别的权限,在此基础上,整个教令院内能有资格与您对话的也只有阿扎尔大人而已。”负责人强自镇定地补充着,声音依然难掩颤抖和慌乱: “所以,我想您应该不介意亲自去一趟大贤者的办公室,那里的文案和卷宗都是由我们亲手整理过的,和至冬的那些合作项目也在范围内,识藏日我们会想办法继续,和至冬的合作项目,既然阿扎尔大人不在的话……有些计划和安排,就只能等您帮忙主持做出决定了。” 至冬的执行官在原地没有动,他停顿了几秒的时间,等到这几位负责人战战兢兢,马上就要被这漫长的沉默吓得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的时候,博士终于开口了。 “可以。” 他说。 接手教令院和至冬原本的合作项目,愚人众这边不少人并不看好,这里面好处不多,阿扎尔已经愿意和至冬愚人众合作,很多事情无需多此一举,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行为只能说是给至冬这边增加了许多不必要的工作量,跟在博士身边的愚人众在离开了教令院的视线后低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但他们尊贵的执行官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的样子,反而对忽然发疯的大贤者这件事本身相当感兴趣。 “掌握虚空最高权限的须弥大贤者,工作有属下代劳,思考有虚空运算……除了的确是个老头子以外,能有什么东西是让他也扛不住的?”博士的语气相当轻松愉快, “贤者大人究竟是病了,还是没能逃过须弥学者的诅咒,因为某些理由疯掉了——这是个很值得讨论的问题。” 他没有回到自己的住所,而是在离开了会客室后直接来到了大贤者的办公室,室内的工作人员并不多,只有几位学者负责日常整理文件,因为早就从虚空中得到了消息通知,所以并未对外客的来访做出太多反应。 文件上自然是找不出什么线索的,元素装置正常运行,风纪官的巡逻频率足以保证不会有人入侵这里,博士脚步从容轻快,他慢悠悠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目光却是越过了放了无数珍贵文件的桌面,落在了大开的窗户旁边一处垂落的青色树枝上。 承载着智慧之宫的巨木早已经历上千年的岁月,它一直存在于此,也将永远存在于此,人们早已习惯了它的痕迹和永恒的沉默,无人会去聆听一棵树的声音和它的变化,正如无人会去长久关注脚下的土地,耳畔的风声,涌动的水流,以及那些组成自然万物的一切,人们偶尔在意,更多的时候,人们更习惯于将他们看做理所当然。 正如这棵树,它会枯萎,会凋零,但也会生长新芽重生绽放,垂在贤者窗外的叶片是如此地青翠可爱赏心悦目,可即使如此,房间的主人依然是沉迷工作无心抬头,更不用提抬起头看看窗外的景色,欣赏一下永远都在变化生长的生命本身。 来自至冬的执行官在窗口停驻了一会,他忽然伸出手,摘下了几片幼嫩的翠色叶片。 博士举起叶子对准天空,半透明的叶脉上流淌着某种并不属于绿色植物应有的微红,那红色丝丝缕缕流淌在叶片深处,叶脉也仿佛被拟态成了某种活物的血管一般,承载流动的不再是清爽冰凉的树液,而是更加妖异且鲜活的东西。 博士饶有兴趣的想着。 他低头闻了闻叶子,人类的感官相对而言太过迟钝,无法清晰闻到他自己想象中的某种气味,但是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干脆直接扯下更完整的一截树枝,离开办公室后,博士这才把东西反手递给了身后的愚人众,漫不经心地叮嘱了一句。 “拿去化验一下。” 他直觉感觉,令学者疯狂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