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弦羽僵直着背影,在风里站了许久。指尖的温度,一点点被寒风吹散。 “城主,更深露重,早些回去吧。”绿竹陪他一起站在这风里,见他一直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雕塑,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骆弦羽恍然回神,将目光一点点收回,声音沙哑地开口:“都走了?”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他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回头。 绿竹小心翼翼地点了一下脑袋:“走了。” 低低的叹息声,从骆弦羽的口中溢出。大概是寒夜过于清寂,连月色都是冰凉的,落在他身上,宛如披了一身寒霜,那冷意嗖嗖地往骨头缝里渗去,冻得他浑身上下,无处不凉。 骆弦羽抬步,朝着回廊走去。他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去了纪樱落的小阁楼。一楼是纪樱落练舞的地方,二楼才是她的住处。骆弦羽踏上木梯,一步一步走得极为缓慢。 绿竹跟在他身后,双眼担忧地盯着他疲惫的身影:“城主,冷姑娘嘱咐过,您应该多卧床静养。” 骆弦羽回头看她一眼:“你先回去。” 绿竹迟疑了一瞬,张口想再劝,骆弦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口。 骆弦羽上了二楼,抬手推开屋门,“咔吱”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极为清晰。 屋子里点着一盏琉璃灯,窗户是半开的,一缕月色穿过窗户上的薄纱,洒落在地上,摇曳的树影,随着这一缕月色,也落在地上。 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骆弦羽的眉间没露出半点惊讶之色,仿佛早已有所预料。 他沉默地踏入屋内,在桌旁坐下,抬起脑袋,望向床榻。 风拂动着纱帘,那白色的纱帘如同大雾涌动,迷离着他的视线。骆弦羽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口饮尽,心头的灼焰总算被浇灭了一些。 许是灯油快要燃尽,烛火愈发得明亮,仿佛要将最后的一点热情,尽数化作这灼亮的光芒。 骆弦羽放下茶盏,起身朝着床榻走去。 床榻已空,指尖轻触的地方,残留着一丝余温。就在不久前,纪樱落还坐在这张床上,与他你侬我侬,恩爱缠绵。 如今,一场大梦初醒。梦醒了,偷来的甜蜜,也该还回去了。 灯火燃到尽头,“噗”的一声熄灭,浓烈的黑暗迎面扑来。 心尖上,宛若有一把无形的刀子,彻底将最柔软的一块血肉剜去,钻心的疼痛,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黑暗中,这疼痛愈发浓烈,几乎存在每一口呼吸间,无法忽视,难以拒绝。 骆弦羽瞪大双眼,张口猛地自喉中喷出一口血箭,倒在了床榻上。 月色透过窗纱,落在他的身上,映着他胸`前的一截雪白的衣襟,衣襟之上,血色点点,犹如曼珠沙华绽放。 纪樱落的心脏突然狠狠地跳了一下,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她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回望骆府的方向。 月色黯淡,长空寂寥,原本还可以看到一片檐角的骆府,此刻却彻底隐匿在夜色中,什么也看不清了。 “怎么了?”冷瑶驻足问道。 “没事。”纪樱落摇头,“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心慌。” 冷瑶握住她的手腕,细细探了一会儿,松口气:“没什么大碍。” “许是太紧张了。”纪樱落很快找到了症结所在,长舒一口气,“好了,我们走吧。” 夜色已深,除了秦楼楚馆,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影。长街的尽头,一名白衣少年长身玉立于月色里。 少年衣衫单薄,紧束的腰身愈发显得身形颀长,在他的腰间,悬着一把古朴的长剑。长风凛冽,吹拂着他的衣摆,听见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来,瞧见纪樱落和冷瑶,面上露出欣喜之色:“雅风!冷姑娘!” “楚楚。”久别重逢,纪樱落面上也满是欢喜之色。当初多亏公孙楚从中打点,她才能顺利以剑舞的身份进入红袖坊,她欠公孙楚实在良多。 冷瑶走到公孙楚跟前,微微颔首:“不负公子所托,如今人已带到。” “此事多谢冷姑娘出手援助,公孙楚感激不尽,从今往后,冷姑娘就是神剑山庄的座上宾,若有能用得到公孙楚的地方,还请冷姑娘不要客气。” “依公子所言,似乎是在家主竞争中胜出了?”冷瑶神色淡淡地问了一句。 纪樱落一怔,看向公孙楚。 公孙楚点头:“是家姐退出了竞争,公孙楚才有幸继承这家主之位。” “公孙公子谦虚了。”冷瑶与公孙楚一同长大,对于他的性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为了能继承家主之位,他日夜苦修,武功在这三个月内精进了不少,即便公孙雁不退出家主之争,他也有五成的把握获胜。 “人既已送到,冷瑶告辞了。”冷瑶性子冷,不喜与人深交,说了两句话,便匆匆告辞。 冷瑶走后,公孙楚走到纪樱落跟前,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了一番,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颊:“你胖了。” 纪樱落:!!! “好了,咱们走吧。”看着纪樱落气鼓鼓的脸颊,公孙楚淡漠的脸上勾出一丝戏谑的笑意。 “楚楚,咱们这么久没见,用不着一见面就损我吧。”纪樱落磨着后槽牙,跟在公孙楚的身后,朝着一旁的马车走去。 “胖了更好看。”公孙楚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 “这才像人话。”纪樱落哼哼了两声,在公孙楚的搀扶下,坐进了马车。 公孙楚的指尖凉得像块冰,纪樱落忍不住问道:“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没多久。”公孙楚在马车前坐下,驱马离开。 等的是她,再久也没关系。公孙楚回头望了一眼坐在车中的纪樱落,纪樱落规规矩矩地坐好,眼睛瞟到桌子上的糕点后,亮了一下。 纪樱落拿起糕点,往口中塞。这几天喝得都是苦药,几乎没怎么吃上东西,都快馋死她了,而且她现在不减肥了,有了宝宝,哪能让宝宝挨饿呢。 马车碾着月色,缓缓朝城门的方向驶去。守城的侍卫早已被打点好,远远见了他们的马车,将城门打开。 “咱们真的要去倾城楼吗?”公孙楚犹豫地问道。 他提议去神剑山庄,如今他是神剑山庄的继承人,他可以举神剑山庄之力,保护纪樱落。纪樱落却执意要去倾城楼,她早就传信给花解语了,花解语那边也将一切事宜都安排好。 “那是自然,咱也给花解语交了那么多的学费,不能白白浪费不是。先让她好吃好喝供咱们几天,嘿嘿。”纪樱落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她向来就不是个吃亏的人,那么多的钱都是她找公孙楚借的,半辈子估计都还不清。 她现在刚跑出来,还怀着宝宝,虽然带了点钱,却不能花,花出去就是骆弦羽寻她的线索,暂时就只能借花解语的地盘躲避一下风头。 公孙楚一阵无语,良久,叹道:“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