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不置可否,只是敛了嘴角笑意,淡声道:“她如今有?子嗣,有?恩宠,面上瞧着是什么都不缺了。就算是立为皇后,又有?何不可呢?况且,她亦可以胜任这个位置。” 茗雪听了这话心底有?些不忍,她垂眸道:“主子,奴婢僭越了,您的心底当真没有?些什么心思么?” “茗雪,这么些年了你还没瞧清么?都说破镜难重圆,何况彼此只剩下客套与生疏,这些年的空白便如同巨大的鸿沟一般,是怎样都越不过去的。何况,你以为我想当皇后?”贤妃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恍惚,“我在意的从来都不是后位。我想要?的东西,终其一生都得?不到了,拥有?这些权力又能怎样。况且,我是真的有?些累了。” 累了,倦了,身体上的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身体上的。 贤妃低下头,嘴角浮现几分苦涩来,她慢慢的隐下这些情绪来。 照入内殿的光采渐渐黯淡下来。 韦顷盈去紫宸殿时?,杨寿恩正守在殿外与宫人说话,见着她过来不免眉开眼笑道:“宜妃娘娘过来了?方才陛下还念叨着您呢,您快些进来。” 韦顷盈轻笑道:“本宫吩咐人炖了银耳羹过来,正是润肺。陛下此刻可忙?” “不忙不忙。”杨寿恩笑着道,他赶忙摆了摆手?让后头人进去禀报。 不过过了一会儿,便来请韦顷盈进去。 韦顷盈来紫宸殿的时?候不多?,从前也有?嫔妃借着送吃食的名义自己?过来或是让宫人来,其中?心思不言而喻,这东西基本都留不下,人也是见不到的,慢慢败兴而归的人多?了便都知道陛下的性子。 只是韦顷盈前些时?候唤人送了一回银耳羹,东西不仅顺顺利利送进去了,末了陛下还让人传话说做的很不错,让再送一回。 因此,韦顷盈今日回了宫就让小厨房又去炖,这便亲自送过来了。 她站在门口时?,便瞧见陛下的眉头皱的紧紧的,韦顷盈便知道兴许来的不是时?候,陛下正盯着奏折看,到时?候若是陛下一时?兴起提起什么政务来,后宫不能干政,她也不能搅和到里头去,况且她也没有?那个能搅和到里头去的脑子。 这时?候脚下便有?些踟蹰,不料楚熠似乎听到了动静,他抬眸瞧见韦顷盈站在门口望着自己?,神?情有?些迟钝,他不由得?一笑道:“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韦顷盈摇了摇头,赶忙换上一脸笑意道:“给陛下请安,臣妾给陛下炖了银耳羹,想着陛下为国?事操劳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只是见着陛下此刻怕是不得?闲,怕扰了陛下的要?务。” 楚熠随手?将折子扔到一边,起身朝她走过去,将食盒拎起来便放在几上,转身瞧着她笑道:“好,你的心意朕心领了。不过,这阵子的折子的确有?些多?,你可知道所?为何事?” 韦顷盈脑子转了转,立刻道:“臣妾不知,若是关于政事,臣妾身为后宫女眷不得?干政,所?以还请陛下恕罪。” “你又没犯罪,做什么一板一眼的嘴巴里头日日都是恕罪。”楚熠有?些无?奈,他瞥了眼那折子,“前段时?日,朝中?便有?关乎于立后的声音。人选无?非是贤妃和栗氏,朕未尝不知道栗家这些年越做越大,连俞家都日渐甘拜下风了,可他们结党营私,这些龌龊账也别打量着朕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何况,一想到栗氏做下的那些肮脏事,手?上到底沾染了多?少人命,他便一股怒意涌上心头来。 若非栗氏育有?子嗣,便是直接下旨杀千刀都不为过的,可偏偏还有?允珵在。但?眼瞧着允珵都被?栗氏养歪了一大半,楚熠恨不得?立刻赐一条三尺白绫。 韦顷盈思虑了一番,前朝立后之事与她不相干,可是关于栗昭媛之事,她缓声道:“今晨贤妃娘娘已经与臣妾说过了,臣妾斗胆,陛下想要?如何处置栗昭媛?” 楚熠脸色却是慢慢黯淡下来,他瞥了眼韦顷盈,只得?慢慢道:“栗氏手?上沾染了许多?条人命,朕不会容许她继续在后宫兴风作浪。可是允珵尚小,若是有?一个品德不端的母妃,死前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待他而言始终有?碍。是以,朕打算以栗氏偶感伤寒,病逝来处置,你意下如何?” 话落,气氛渐渐安静下来,韦顷盈神?情慢慢变得?漠然,她心里不断翻涌着,却是不得?不压制下来,半晌才抬眸道:“既然陛下已经有?主意了,臣妾也不必多?加置喙了,陛下做主便是。” 楚熠瞧她脸色漠然,便知她的心思,他忍不住道:“朕知道此事是委屈了你,朕会补偿你的。朕已经与贤妃商议过了,往后你不再是朕的宜妃,而是……” “陛下。”韦顷盈不疾不徐地打断他的话,她摇了摇头轻声道,“您知道的,臣妾要?的不是这些名位,不论是妃或是贵妃,所?仰赖的无?非都是您的恩宠。栗氏对臣妾做的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次不是预备置臣妾于死地?可是如今为着保全二皇子的名声,便要?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可那些人命呢?她手?上沾染的那么多?鲜血,只因为都是宫人之命么?” “可她唆使沈氏暗害顺贵嫔的第一个孩子,那也是您的子嗣啊。还有?永琛和嬅儿,那碗有?毒的羹是直奔着永琛去的,若是那晚没有?后面这些变故,臣妾不敢想象到事情会变成什么模样。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臣妾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受到一点伤害,因为臣妾的底线就是他们。” 说到最后,韦顷盈的语气不免有?一些激动,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由得?垂下眉眼来。 她后退两步,不由得?欠了欠身道:“臣妾今日失态了,言尽于此。陛下若是心中?已经打定了如此,臣妾亦是无?话可说。只是历经此事,臣妾身子觉得?不适,这些日子想要?在翊雎宫静养,还望陛下应允。” 说罢,她行了礼后便转身离开。 待慢慢走出?紫宸殿,韦顷盈便觉得?身子有?些发?颤,知节心里害怕的紧,忙上前扶着她道:“主子这是怎么了?不如奴婢去请王太?医过来为您好好瞧瞧,您要?好生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韦顷盈瞧了她一眼,苦涩笑道:“知节,你会不会觉着我今日的行为太?过逾越了?陛下会这般行事,其实我已经预料到了。可是我不想这样,凭什么,凭什么她做了那么多?坏事,为了保全她的孩子的名声就要?轻轻掠过去。我知道也许会得?罪陛下,哪怕这样,我也要?将这些话说出?来。” 栗氏谋害她的孩子之时?,便不曾想过自己?也为人母么?三番两次,这些触及了底线之事,韦顷盈不想容忍,也不能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