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卒裹着被子呆呆地看着远方,远方火光冲天,惨叫不绝。另一个士卒拼命地拉他:“傻站着干什么,敌人杀过来了,快逃啊!”那个士卒茫然地道:“我只是想要在冬天不干活却能白吃一口热饭,顺便还能游山玩水长长见识,为什么又要挨冻又要被……”那拉他的士兵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厉声道:“快逃啊!”就因为大家都是来混口饭吃的,所以才要玩命地逃啊,出来走几步是一个价格,出来送命是另一个价格! 四周的士卒望着远处一个又一个的营寨在黑暗中接连的起火,惨叫,那鲜红的火焰和凄厉的叫声宛如巨浪向这里蔓延,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有人凄厉地叫着:“快逃去定陶!进了定陶就不怕了!” 无数人丢弃了木棍和被子,拼命地逃,定陶城就在十几里外,进了定陶城小命就保住了。 胡问静带着骑兵在溃兵中四处斩杀,驱赶着溃兵向定陶逃窜:“向前!继续向前!这些都是菜鸟,我们还能继续往前冲杀!”祂迷瞅瞅四周,真的都是菜鸟,还没打就跑了,可是这已经追了多远了,不会马上就到了定陶城吧? 胡问静完全不在乎:“若有危险,我们就撤退,今日胡某已经完成了任务,剩下的都是白捡的。” 一群骑兵大笑,奋力冲锋。 “向前!向前!一直向前!” …… 这一夜,王澄刚吃完了酒宴,有些微醺,身为门阀中人必须能喝酒,不然如何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他被人扶到榻上的时候想着自己真是劳苦功高啊,这过年竟然都待在了定陶,却也不是没有收获。各个门阀留在定陶的人员看似都是被发配的不得宠的子弟,但换个角度看,这些不得志的人心中都有野心,容易煽动,他过年之后可以利用这些人提前发动对豫州的攻略,完成建立琅琊王氏的基业的重要任务,不用担心被其他门阀牵制扯皮。 王澄起身喝了一口浓茶,这才又一次躺下,他此刻忽然有些理解曹操、司马炎了。以寒门起家的曹操极力压制豪门大阀的势力,以门阀支持起家的司马炎又何尝不是?王澄在面对琅琊王氏即将成龙的一刻,终于感受到了门阀的压力,不除掉了这些门阀,琅琊王氏怎么能睡得安稳?他闭上眼睛细细地想着该怎么做能够完美的将其他门阀的力量都收为己用,能够让琅琊王氏坐稳了天下。 王澄在黑暗中半梦半醒,一会儿梦见大哥王衍做了皇帝,一会儿梦见自己做了皇帝,一会儿梦见大哥王衍的儿子继承了皇位,一会儿梦见自己因为功高震主被大哥杀了,一会儿又很清楚这是做梦。 忽然,有巨大的声音进入了他的脑海:“胡问静杀来了!胡问静杀来了!” 王澄在心中失笑,做梦也梦见了胡问静?他这是心魔了。 下一刻,那声音更加的巨大了,带着凄厉,带着绝望:“胡问静杀来了!胡问静杀来了!” 王澄霍然睁开了眼睛,那不是他在做梦,是真的有人在惨叫! 门外,有护卫急匆匆地推开了门,飞快地道:“公子,胡问静杀来了!” 尽管那护卫的声音不算响亮,保持着应有的恭敬和礼仪,但是王澄依然从中听出了惊恐不安。 “胡问静杀来了。”王澄喃喃地道,胡问静怎么杀来了! 他怔了一下,厉声道:“快,快!” “快”什么?王澄自己也完全不知道,只知道胡乱地喊着。 王澄在一群护卫的搀扶和簇拥下出了豪宅,四周到处都有人叫着:“胡问静来了!快逃!”整个定陶城都被惊动了,无数人跑出了家门,惊恐地惨叫。定陶城内哭声震天,彷如末日降临。 王澄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在济阳见过两军交锋,何曾见过如此令人胆寒的火光,何曾听过令人颤抖的哭声?这就是战争吗?为什么与济阳不一样?他的脚立刻软了。 几个护卫半扯半托的扶着王澄上了定陶城西门的低矮的城墙,早有无数门阀中人衣衫不整地站在了城墙之上,见王澄赶到,好些人尖叫着:“王公子,王公子!”王澄看都不看他们,抢到城墙边俯视,身体立马就摇晃了。为了震撼在西面的陈留司马越,王澄等人故意将十几万门阀联军尽数扎营在定陶城西,联军的营地迤逦连绵,最远的距离定陶有三十里,几乎到了另一个县城,最近的却只有三四里,就在定陶城墙之下,如此庞大浩瀚又威武的军营在白日足够吓死路人甲,可此刻只见到处都是鲜红的火焰,如同大火燎原,只有近处的寥寥几个营寨没有火光。 王澄颤抖着,难道胡问静真的来了? 有人不停地拿长剑拍着城墙,厉声喝骂着:“废物!废物!十几万大军竟然营啸了?” 王澄心里想了想才想起营啸是指大军崩溃逃跑,他转头看去,在昏暗的月色下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那人是王敦。他没心思与王敦打招呼,又转头死死地盯着城外的大军,火光和月色之下只看见最靠近城墙的琅琊王氏精锐私军已经开始列队,但远处无数人疯狂地向定陶城飞奔,看不清是己方的溃兵还是敌军。若是敌军左右是一场厮杀,若是自己人…… 王澄脸色惨然,难道最后的严阵以待的军队也要毁灭在自己人的手中?他定了定神,那些半路拉来的农夫死光了也不可惜,但是琅琊王氏的几千精锐私军说什么都不能没了。 王澄厉声道:“来人,打开城门,让附近的士卒进城守卫定陶。”王敦摇头:“不可!看那大火和人影,胡问静就在几里外,若是此刻开城门,士卒堵住了城门而胡问静至,奈何?”王澄傻眼,太有道理了。 王敦道:“此刻不如命令各部精锐就地列阵作战,但凡敢冲乱阵型的,一律杀无赦。”什么败军溃兵冲乱了己方的阵营,那是因为己方不愿屠杀溃兵,只要拿起刀剑杀杀杀,还怕有溃兵敢冲击阵型吗? 一群门阀中人毫 无意见,若是被溃兵裹挟冲散了精锐士卒的阵型,被胡问静杀到了定陶城下,这低矮的定陶城能够坚持多久?杀几个溃兵,那些溃兵自然就知道避开军阵向两边逃走。 有门阀中人转身对王敦道:“王将军,只能拜托你拯救大局了。”一群门阀中人点头,期盼地看着王敦,胡问静或者司马越怎么也不肯一举击杀十几万大军的,混乱的一定只是极少部分,以王敦带领大军在济阳与司马越打了几个月的威名,那些士卒一定看到了王敦的身影,听见了王敦的名字就会立刻镇定,然后列阵对抗偷袭的贼子。 王澄陡然清醒了,一把扯住王敦,道:“莫要中了敌军调虎离山之计,必须守住了定陶。”他使劲地对王敦打眼色,千万不要发傻,这黑夜之中谁管王将军不王将军的,就算白起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