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贼儿子一怔,心中大喜,只觉这回发达了,哭着喊着扑到了老贼的尸体上:“爹啊,孩儿不孝,没有让你享一天的福,你竟然被人活活打死了,孩儿一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一群围观众急忙解释:“休要胡说,没人打你爹,他是自己忽然发病死的。”“你看他的身体,哪里有伤了?” 那贼儿子根本不理,只管大哭:“爹啊,你怎么就死了呢?”大声地嚎叫:“大家都来看,黑店打死白发老翁哦!爹啊,我的爹啊,竟然能被黑店打死了!” 店铺掌柜已经冷静下来,料到会有这种结果,什么民间百姓憨厚,什么老百姓虽然穷但是有骨气,开个店就知道好人是很多,但是坏人也不少,遇到一个坏人就能把整间铺子折腾完蛋。他淡淡地道:“说个数。” 那贼儿子大哭:“那是我爹!我爹年轻力壮,就这么死了……至少三百两!” 店铺掌柜平静得很,道:“我这个铺子才多大?三百两亏你敢开口,五百文。” 那贼儿子站了起来,眼神中满满的兴奋:“一百两!少一文就要你给我爹偿命!”店铺掌柜没这么多钱?他不管,他必须要一百两银子,因为他家里要买新房子、大儿子十五六了,再过几年就要娶媳妇了、隔壁邻居有一辆驴车,他也想买一辆、几十个兄弟不用花钱请他们吃酒吃肉吗?没有一百两就是亏本! 店铺掌柜淡淡地道:“顶多五百文。” 那贼儿子认真地看店铺掌柜:“你傻了?” 一群围观众只想回家,却被店小二拼命拦住,衙役没到,若是旁观者和参与者跑了,这事情还说得清吗? 片刻后,门外几十个男子拿着棍棒赶到:“是谁打死了人?” 那贼儿子大哭:“兄弟们,我爹被黑店打死了!” 几十个男子大怒:“打死你爹就是打死我爹,这还有天理吗?血仇不共戴天!” 店铺掌柜期盼地看着那几十个人,动手打人啊,砸店铺啊,堵在店门口哭天嚎地啊,最好喊几句不给钱就赔命什么的,就不信衙门不管。 但贼儿子一伙人机灵无比,最近县衙正在“严打”,县里一大批相熟的痞子无赖老炮儿进了大牢,说什么都要避避风头,何况这次他们占了理,只要县令秉公执法就不会吃苦,何必玩歪门邪道。众人互相约束着:“不要动手打人啊,我们都是文明人,讲法律的,手拿棍子只是为了防身,不是为了打架,我们要相信法律,报官了没有,快报官!” 一群围观众吓得发抖,后悔到了极点,今天出门怎么就没看黄历呢。 衙门内,一群官吏捶腰长叹,打死没想到当个基层父母官竟然会累得像条狗,这忒么的还是官老爷吗?众人心中愤愤不平,谁说胡问静是个悍将勇气爆棚的?这胡问静根本是胆小鬼懦夫宅斗狂! 胡问静目前又是下令各衙门要秉公执法,又是通告案例,白痴都知道胡问静要整顿吏制,建设一个众正盈朝的美好朝廷,可是你丫的想要清理腐败官员,给百姓和谐美好的生活,好歹要从上至下啊!人言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搞定了朝廷中的大老虎,这朝廷自然 就会都是正人君子了,你费了老大的力气放过老虎打苍蝇有个p用?基层的官员和衙役能做得了主吗?能扳动上梁吗?就算你丫将基层百姓全部换了一茬又怎么样?大老虎不倒,这基层的苍蝇永远打不完。官吏们悲愤极了,有本事你倒是打死一头打老虎啊。 一群官吏对只敢打苍蝇,不敢打老虎的胡问静失望极了,奸臣!大奸臣!完全不是为民做主,就是清洗不听话的官吏! 一群官吏仰天长叹,胡奸臣真是害苦了所有基层官吏了。 “咚咚咚!”又有人击鼓鸣冤。 一群官吏真是绝望了,怎么又出事了? 县令一边快步去大堂,一边问衙役:“什么案子?” 衙役小心地道:“人命案。” 县令气到了极点,这个时候还给老子玩人命案? 大堂上,贼儿子憨厚的脸上泪流满面:“青天大老爷,我爹爹被黑店打死了!” 县令只扫了一眼贼儿子就认定这堪称“楚楚可怜”的家伙一定是个泼皮无赖,他没有心思在装威风上浪费时间,直接快进,冷冷地问道:“什么情况?” 一个衙役上前,仔细地说了情况:“……老贼偷窃……围住不让走……有厮打……忽然倒地死了……” 店铺掌柜和一群围观众一齐点头,就是如此,绝无虚言。 那贼儿子放声大哭:“那就是打死了人咯!” 县令招手叫过来仵作,仵作查了半天,证明死者身上没有任何伤痕,绝不是打死的,多半是死于疾病。 那贼儿子大哭:“就是他们围住了我爹,不让我爹走,又骂人,我爹给活生生地气死了。青天大老爷,你要给我做主啊!”一群同伙一齐大喊:“青天大老爷,你要为民做主啊!” 县令冷冷地看着贼儿子一伙人,贼儿子一伙人一点点都不怕,他们确实底子都不干净,但是这次真的是苦主,货真价实的死了人了,难道还是讹诈不成?人死了,对方说什么都要赔钱。 县令皱眉,这个案情极其简单毫无争议的案子很是有些尴尬。 那白发老翁是偷窃没错,可是偷窃不是死罪,死在了店铺之内肯定超过了法律的惩罚,法律也不惩罚死者,没听说开棺鞭尸的。但仵作和路人甲都证明这老翁是自己疾病而死,店铺的掌柜店小二没有打老翁,肯定不能判店铺掌柜店小二有罪,这“人命案”该怎么处理? 他细细地想着,既然胡刺史的要求“公平”,那容易啊,这案子就分开审理,白发老翁盗窃,罪名不以死亡为转移,该罚钱就罚钱,该坐牢就坐牢,老翁既然死了,从宽松判可以就此结案,从严了判可以要求孝子赔钱。而白发老翁死亡与店铺掌柜店小二无关,店铺掌柜店小二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这贼儿子死了老子却反而要赔钱,百姓会怎么看?法律不能违背人情,处理不善恐有后患? 县令完全不在乎,自古官老爷什么时候在乎过百姓的看法了?虽然还是以道德评价官员的大缙朝,但是司马炎嗝屁了,干涉地方政治的门阀也被扫平了,执法环境前所未有的好,只要胡问静高兴,官老爷谁在乎p民怎么想。 但是这个案子是该严格处理老翁盗窃,责令贼儿子赔钱,还是从宽处理呢? 县令斟酌着,从单一的事件本身看,严格执法,要求贼儿子赔钱未尝不可,这叫杀一儆百,别以为人死罪消,子女可以继承爹娘的财产,就要继承爹娘的债务,有此牵连子孙的判决保证贼人作恶前多考虑几分。 选择老贼死了就互不相欠也没什么问题。这个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