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和轿夫完全不在意,大声地哭喊:“熊秉三欺压百姓,不得好死!”脸上却没有凄苦悲伤,唯有狞笑和得意,看熊秉三的眼神充满了报复上位者,踩着上位者的痛快。 熊秉三指着一群挑夫和轿夫毫无办法,只能喃喃地道:“你!你!你!” 县令笑了,熊秉三这个致仕的官老爷、本地的门阀老爷真是毫无战斗力啊。他淡淡地道:“来人,将这些诬告熊阀主的人重打五十大板。” 一群衙役狞笑着应着,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一群挑夫和轿夫脸色大变,有人厉声叫道:“我们是冤枉的!” “噗!”那人的脑袋上挨了一棍子,当场就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鲜红的血液从脑袋上流淌了出来。 公堂内外数百人齐声尖叫,脸上的嚣张和狞笑瞬间消失不见,唯有长久以来最最最习惯的对门阀老爷对官老爷的畏惧。 有轿夫颤抖着道:“官老爷,我们真的是冤枉的!” “噗!”那人挨了一棍,惨叫着倒在地上。 一群衙役根本不废话,只管对着一群挑夫和轿夫乱打。公堂外数百挑夫和轿夫的家属哭天喊地,就是不敢冲进公堂半步。 县令冷冷地问道:“说,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你们?”他知道肯定是某个门阀中人,不然这些百姓哪里敢公然挑衅另一个门阀的贵人。这件事原本与他无关,但是他很乐意借着这件小事与熊秉三有更深的交情。他是朝廷命官,在县城没有根基,熊秉三被其余门阀坑了,他不拉拢熊秉三拉拢谁?这世道之下哪怕多了一份毫无战斗力的助力也是好的。 一个挑夫挨打不过,惨叫着道:“是周家的五公子指使的。” 熊秉三脸色铁青,周家?周家不是对他很支持,送了一大笔米面肉食给慈幼学堂吗? 县令笑了:“原来是小儿女的胡作非为啊。”轻轻地将事情定在了小孩子胡闹上。 熊秉三点头,他知道县令多少有些大事化小的意思,但是只怕是说对了,就是小孩子胡闹而已,只要写一封书信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公堂之上打板子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响着,一群挑夫和轿夫凄厉地哭喊,而数百挑夫和轿夫的家人更大声地哀嚎。 熊秉三冷冷地看着这些人,他没有一丝一毫欺压他们的心思,或者四轮马车拉货载客确实影响了他们的生意一二,那也纯属误会。可今日之后全县城乃至全郡都会流传他熊秉三仗势欺人,从穷苦的挑夫轿夫的嘴里抢吃的。 熊秉三笑了,多年的清誉毁于一旦,还是因为他在做好事,做善事,真是有趣啊。 “来人,将他们的房子都烧了,高于车轮的人统统打断一条腿。”熊秉三带着笑,对几个仆役吩咐道。 “熊某既然是恶霸,那就做恶霸该做的事情。” …… 周阀毫不犹豫地将五公子痛打了一顿,阀主带着哀嚎的五公子到了熊家,认真地道歉:“小子狂妄无礼,累及熊兄的清誉,实在是不该。还望熊兄看在你我两家多年的交情的份上多多包涵。” 熊秉三看着带着伤痕,哀嚎哭泣的周五公子,笑道:“小孩子胡闹,当什么真?”取了一块玉佩送给五公子,道:“伯伯有什么地方惹了你,只管与伯伯说,都是自己人,小事一件。” 周阀听着这分不清是翻脸还是就此揭过的言语,只能又客套了许久,然后带着周五公子离开,以后终究是敌是友只怕要看实际行动了,为了一个小子的宴会得罪了一个门阀,真是不值得极了! 一个周阀的人冷冷地道:“何止得罪了熊阀,其他门阀都看着呢。”周五公子鼓动挑夫和轿夫状告熊秉三,可谓是伤害极小,侮(辱)极大,其余门阀岂能不对周阀戒备三分。 一群周阀的人愤怒极了,一个脑残的胡作非为却要整个门阀背黑锅,真是恨不得打死了他。 …… 夜深人静。 熊秉三没有点灯,枯坐在黑暗之中,斑驳的月光穿透窗户打在地面上,雪白一片,却无法照亮他的心。 他有些困惑。 那数百个挑夫和轿夫及其家人为什么会跳出来羞辱他,他有些理解。所谓“德性同”说得清清楚楚,没有才能的人就没有品德,身为前朝廷官员的熊秉三看待这些挑夫和轿夫就是带着上位者对普通人或者说贱民的鄙夷看待的,整个大缙朝的门阀贵族都是如此,熊秉三并不觉得有什么错了,一群做着最低贱的活计,没有钱财,每日为了一个铜板斤斤计较,为了一个铜板可以诬告他人的人不是贱人,不是没有品德没有才能还能是什么?纵千万年,纵沧海桑田,纵斗转星移,权贵看待普通人的眼神或者心态依然会是如此。没有钱的人就是贱人,打工仔就是贱人,有钱的人就是老爷,亘古不变。 可是,为什么呢? 熊秉三第一次觉得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有一个重大的疑问。有钱的人是贵人,没钱的人是贱人,那么在没有发明“钱”以前呢?或者一个人从没钱到有钱,是不是就从猪狗不如的贱人变成了尊贵的贵人?假如一个人从有钱到没钱,是不是从尊贵的贵人变成了猪狗不如的贱人? 那些被他打断了脚的数百个轿夫和挑夫的家人明日肯定是没有办法赚到钱财了,如何过活?他们就出生落地开始就注定了是贱人了吗? 这好像不合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不过过去了几百年就听不见了,或者说“看不见”了。朝廷之中当官的人必须“有种”。 熊秉三想到幽州刺史王浚,这就是一个因为“有种”才当了刺史的典型,无才无德的王浚也配当刺史? 熊秉三继续深思,那么集体农庄呢?大部分人都没有了贵贱,统统在地里工作,就真的公平了吗?就真的没有“种”了吗? 熊秉三摇头,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到“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只是一个周期。开国的时候“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立国时间久了立刻就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了。 如他这种门阀老爷权贵老爷就冒了出来,就理所当然的认为P民就是贱人,就该老老实实地风险,老老实实地工作,不得招惹权贵。 就像是……胡问静。 熊秉三仿佛看到了从未见过的胡问静。这个女子以前就是彻底的贱人和P民,结果被她愣是杀出了一条血路成了皇帝,然后又努力想要建造一个从一开始就存在“老爷”的注定不公平的公平世界。 熊秉三的心怦怦地跳,他忽然理解集体农庄是什么了,集体农庄就是胡问静实现全天下公平的实验。 他苦涩地道:“好一个以天下为棋。” 这盘棋很大,却也不关他的事情。他连做个六品官的能力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