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和徒述斐对视:“回王爷的话,小女子没有什么冤情要诉。只是王爷想听,小女子便说一说身世。” 徒述斐微微颔首,抬手示意水仙继续。 和徒述斐想的不一样,水仙并不是什么官宦士绅家的女眷,而是单纯因为家中贫困,被卖给江南盐商的普通农人家的女儿。 那时候她才不过七岁,因为长得好看,被卖给了常年寻找各种长相出色的男女幼童的盐商家牙丁。 然后就是和一群小姑娘在一起,跟着各色的老师学习各种技能。要琴棋书画,要调羹美食,要吟诗作对,要能歌善舞,要礼仪周到,还要对天下大势有些了解,无论什么都要会一点儿。 若是学不会,一开始只是罚着她们不吃饭,后来分了班,那些还总是学不会的小姑娘,就渐渐消失了。 水仙曾经听说,那些长得漂亮还学不会东西的姑娘们,只能去做最下等的娼妓。而她们稍微好一些,叫做“瘦马”,是要送去达官贵人的家里面,讨好贵人用的。 四年多前,朝廷对江南之治大动干戈。十六岁的水仙已经到了花期,连要去哪户人家都定好了,偏偏就因为这场对于盐商来说形同灭顶的风暴给耽搁了。 园子的正主被处置了,一时间从上到下都惶惶不可终日。水仙也果决,便趁着瘦马园子里的人疏于管束,私自拆了裹脚,将已经长好的断骨又折断了一次,放脚了! 徒述斐听到这里,忍不住心神一震,视线不自觉的移向水仙被裙摆遮住的双脚。随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失礼,连忙又移开了视线:“本王唐突了!” 他拱手对水仙道歉,脸上的神情十分郑重:“实在是水仙姑娘的步履之轻盈,不像经历两次重伤之人。水仙姑娘好毅力,本王佩服!” 他脸上是这般神情,心里却是各种胡思乱想:从“姑娘我敬你是条汉子”的调侃,到“这比俞岱岩那种习武的老爷们儿还能忍”的联想,总之脑子是半点没闲着。 水仙没有读心术,只是听徒述斐这么说,才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徒述斐的眼睛,微微颔首,唇角多了一丝弧度。 因为之前已经定了人家,算是出师了,每日里没什么所谓的功课,只在屋子里就好。所以水仙放脚这件事,瞒了足足半个月才被发现。 本来她应该当众受刑,好警示园子里的其他人。可巧就巧在她才从房里被人拖出去,园子就被查到此处的官府给接管了。 然后就是核对性命户籍,重新登记造册。水仙便是因为重新得回了民籍,又被送回了当初卖她的那个“家”。 听到这儿,徒述斐眉头都皱起来了:“你又被卖了一回!” “郡王爷明察秋毫。”水仙脸上并没有什么哀伤的情绪,“小女子被生身父母卖了两次,也算是还了生养之恩了。自此便是两不相欠!” 徒述斐见自己的猜测被水仙证实,心里都气疯了!可最后,他还是长呼了一口气,把那些愤懑都压了下去,却在心中的未来待办事项里狠狠记了一笔。 水仙不是没想过逃跑,只是脚伤未愈,极大的拖累了她的行动能力。而等她伤好得差不多了,又被周遭人通风报信,最终便没能成行。 因为水仙是按照瘦马的标准养出来的,所以哪怕是因为脚的缘故坏了不少身价,可一般人家也还是买不起她。最后收了她的,就只能是青楼楚馆这样的地方。 只是随后江南地界被朝廷捋顺之后,很多势力不得不缩回触角,转换主场。水仙便也辗转着来到了闽地,到了这闽州城的花厝街里。 她花了一年的时间,坐上了群芳阁头牌花魁的位置,之后一坐就是三年。 “说句让王爷觉得轻贱的话,小女子之所以不甘心的逃跑,并不是因为什么贞洁妇道之类的缘故,而是不愿意自己的命运总被握在别人手里。”水仙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出几分讥诮来。 徒述斐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现在明显心理有着重大的问题。虽然她口口声声还了生养恩情、不在乎贞操。可要真是如此,就不会有现在的这种表情。 她还是不甘!而且还有些自毁的倾向。 早前她挑衅老鸨,并不是因为胸有成竹觉得老鸨一定会完蛋,而是想要借着老鸨恼羞成怒,让老鸨对她下狠手! “姑娘今后有什么打算?”虽然这样的水仙和徒述斐心中预设的高人形象不符,可并不妨碍徒述斐想让这位水仙姑娘今后有个好出路的心。 水仙摇头,“小女子也不知。” 徒述斐能看出来水仙的迷茫,心中便有了计较:“听闻水仙姑娘在花厝街的人员还不错,本王倒是有一事相求。” “小女子不敢当,王爷吩咐便是。”徒述斐的态度太郑重,水仙连忙起身还礼。 徒述斐虚按了一下空中,示意水仙坐下:“姑娘不必这般多礼。这花厝街里的姑娘众多,本王势必要给这些姑娘们的未来安排好去处,但这需要不少时间和大量精力。 可本王后日就要公审霍元松等人,他们又造了多少罪孽是和花厝街中的姑娘们相关的,这些本王都急需知道。 轻重缓急千头万绪,本王实在有些焦头烂额,不知姑娘可愿意襄助本王?” 水仙被这样郑重请托,自然无有不应。 随后徒述斐又问:“不知道水仙姑娘怎么那么肯定,只要本王见到了宝瓶,就一定会来救人?” 水仙虽然还是没和徒述斐目光相对,可她低敛着视线的眼睛却一瞬间弯了起来,却只是用江南水乡那特有的柔软语音,含糊的回答道:“王爷的大名,小女子如何会不知道呢?” 徒述斐虽然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可因为有了水仙的帮助,花厝街现场办公的速度到底快了不少。 徒述斐先把因为南安一党的恶行而沦落到此处的姑娘们集中到了一起,开了一个见面会,请姑娘们出首状告。 至于其他的姑娘们,便交给水仙来安抚。 姑娘们虽然还是有些惶惑,可见水仙都帮着徒述斐说话了,便也多数都很配合。 就这样,从日正高升,徒述斐一直忙活到了明月高悬,才算是把花厝街的事务理出了个大概。 而闽州城,又一次因为他的行为而热闹了起来。 第218章 别看今夜的闽州城, 此时像是完全进入了黑甜乡一般,安静祥和。实际上各家各户哪怕是熄了灯之后,关于徒述斐的热议八卦,也都没停过。 有住在花厝街附近的人家里, 难免有些爱看热闹的百姓, 直到徒述斐带人暂时离开花厝街, 还意犹未尽的跟家人分享着自己的见闻, 猜测徒述斐到底为了什么,对花厝街这么大动干戈。 “说不定是那个郡王爷没见过烟花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