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圣人把折子都留中了吗?儿子也奇怪,京中也没有旨意,怎么这祚郡王就好端端的撂下自己经营的基业,自己巴巴的回京了。”孔昭熠低着头,一副垂首问道的样子。 “这就是祚郡王的高明之处了。”老衍圣公耷拉着的两腮皮肤甩动了一下,一双眼睛精光直冒,“他是要携经营南海的大胜之势回京,彻底压服京中那些多嘴的官员。他是要回去立威的!既然要立威,自然要有立威的对象。宪壁……这是碰上了。” 孔昭熠想了一下,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开口:“父亲,是不是不太对?那祚郡王明显对咱们曲阜的情况了若指掌,不像是临时起意的样子……” 老衍圣公斜睨了孔昭熠一眼,呼出了一口气,到底没把那句“蠢货”再次骂出口,“曲阜城里的粮油棉铺,还有香洗铺子,你以为里面的伙计掌柜都是张不开嘴的死人吗?” “您的意思是说,那些地方的人其实都是探子?那咱们家岂不是时时刻刻都被人盯着了!”孔昭熠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问道。 “我怎么教你的?泰山崩于前须面不改色,你这副慌慌张张的样子,成什么体统!”老衍圣公还是没忍住,教训了孔昭熠一句。 孔昭熠跺着脚:“诶呀我的亲爹,人家把探子都撒到家门口了,您还有工夫计较我改不改色?咱们先商量商量该怎么办吧!” 老衍圣公冷哼了一声:“慈母多败儿,你就是被你娘给教坏了。”这句话说出来,又开始抱怨起已经去世的老衍圣公夫人,“你娘虽然也出身书香世家,可到你娘那一辈,也不过是五代打底的荣光。往上数到第七代,也不过是泥腿子出身。到底还是家底薄,底气不足,才把你教得如此小家子气。可惜如今世家没落,我孔家的姻亲也不得不往低里找,却把子孙弄得越发不成器了……” 老衍圣公絮叨起来没完,半点不理会孔昭熠的急切。 好半天,老衍圣公絮叨完,才像是忽然惊醒一般回过神来,“刚才说到哪儿了?” “城里的铺子都是探子。”孔昭熠闷声闷气的回答。 “哦,对了。你也不用这么焦急,咱们自己家里,那些人是插不进来的,顶多就是搜集些街面上的消息。那个化人场估计就是这么让人知道的,庆哲也委实太过明目张諵楓胆了。” “那这次宴请,到底该如何应对祚郡王?”孔昭熠还是闷着声音,没精打采的问道。 老衍圣公叹了一口气,“他要立威,那就给他立。用我孔家正派子弟来给他当垫脚石,想来已经足够了。” “……若是不足呢?”孔昭熠犹豫了一番,还是问出了口。 这话让衍圣公嗤笑,“所以说你娘把你教坏了。他不过一个郡王,安敢与我孔家为难?去吧,下去准备吧!” 孔昭熠只得退出了屋子。 到了廊下,管家赶紧跟在孔昭熠身后,主仆两个一前一后往院外走去。 等回到孔昭熠的书房,管家挥退了伺候的小厮,亲自给孔昭熠沏好了茶端到手边,也没急着问有什么吩咐,而是等着孔昭熠自己慢慢思考。 第265章 孔昭熠此时已经平静了下来, 完全没有刚才在老衍圣公面前无脑恐慌的样子。 他端起了管家给自己斟的茶水,慢慢啜饮。半晌才放下茶杯,对管家吩咐:“就按照老太爷的吩咐去办。你也是做事做老了的,该注意什么地方, 不用我提醒你吧?” “是, 肯定不让老爷和太爷操心。”管家立刻应道, 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提醒了一句,“老爷, 老奴看那祚郡王的样子, 不像是个能轻易抬手的。” 其实刚才他在廊下,屋子里父子俩的谈话内容他都听见了。 要说察言观色, 这二位素来出去就被人敬着供着的主子,还真就比不上他这个下人。 祚郡王看着是好说话,半点没为难自己。 要知道,凡宴请,三日为请, 两日为叫, 一日为提。 意思是说, 要宴请某人,最好提前几天邀请,以示尊重。可当天请客当天叫人,要么就是请客的人和被请者是极其亲密的关系, 要么就是心中没半点尊重。 祚郡王和孔家明显关系不亲近, 可对待刚和自己发生了龌龊的衍圣公府, 当晚就邀请的宴请帖子,却没有半点恼怒的样子。 越是这样, 才让管家心惊——什么情况下,一位身份贵重、性情高傲的人,对怠慢自己的人会心平气和的不计较? 想到这里,管家几乎要哆嗦起来,后脖颈子一阵凉飕飕的感觉,让他白毛汗都立起来了。 “你自去就是。不过……该给京里送的信还是要送的,免得这位郡王爷真的翻脸,肆意妄为起来,咱们措手不及。”因为管家一直弯着腰低着头回话,孔昭熠也没注意到管家那轻微的表情动作变化,吩咐了这么一句之后,一挥手把人打发走了。 这句话让一直躬着身子的管家心中稍微安稳了一些。他心说,老太爷太固执了,自负孔家无人敢惹,祚郡王也不敢太过作兴。却没想到祚郡王既然敢出手,就不像是忌惮孔家的样子。 他连忙应了一声“是”,倒退着出去了。 等管家出去了,孔昭熠才忍不住嗤笑了一声,随后表情又阴沉下来。 他摸了摸胸口,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其实老衍圣公说的那些,他都知道。就算他当初刚接了爵位的时候不太明白,这几十年的衍圣公做下来,也不可能一点长进都没有。可既然老衍圣公觉得他还是当初那个不合格的替代品,那他就这么装一装也没什么不好。 老衍圣公有句话说对了,自己就是故意让化人场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的。他拿捏准了,一旦事情掀开,老衍圣公定然会弃孔宪壁而保家族名声。 只是真当老衍圣公轻飘飘的“碰上了”、“不谨慎”、“折了”这些话来说孔宪壁,孔昭熠又忍不住有些齿冷。他忍不住设想,自己有一天会不会也被念叨着“不谨慎”、“折了”之类的话,做了一枚弃子。 孔昭熠知道,答案是肯定的。可随后又想到老衍圣公的年纪,又笑自己杞人忧天——他还能活几年?大庆又岂是天天有祚郡王来找茬的? 不过一想到后面老衍圣公对自己母亲的诋毁,孔昭熠心里升起一股幸灾乐祸来,喃喃道:“娘没把我教坏,是你太自负了……” 管家能想到的事情,他也能想到。徒述斐这么轻易的答应了如此失礼的邀请,绝对不是来跟孔家缓和关系的。 他父亲满口的孔家如何,可孔家到底有什么?不过是历朝的皇帝摆在祭坛上的一个花瓶,看着好看罢了! 因为圣人后裔的名头,朝廷给了个爵位,给了个祭酒的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