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 第二天天未亮,徒述斐穿戴利落就进了宫。因为不是大朝会,所以君臣对奏都在五台阁。徒述斐虽然好几年没回来,可还是驾轻就熟的进了五台阁的偏殿,和一众等候的大臣寒暄。 别管这帮大臣心里是怎么想徒述斐的,可面上却不敢对徒述斐有半点不敬。反而因为徒述斐这几年的功绩,要对着徒述斐笑脸相迎。尤其是太子麾下的官员们,对徒述斐那叫一个恭敬。 徒述斐呢,主打的就是一个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比如有人问江南几省的改制如何,徒述斐说完了朝臣们从邸报上都能看到、但总结起来却需要花些心思的信息之外,还说了些官老爷们眼光看不到的地方发生的趣事。 “……之前我就说,下去了之后对老百姓需要多加引导,循循善诱才好,可这些家伙脑子一热就全忘了。见村中的村民不听,直接就上手打人。好在都有分寸,都是皮外伤……最后把人打服了,也不解释了……等见到了收益,才想起我的话,讲解其中的用意,也算是亡羊补牢吧!总算让百姓归心了。” 这话说出来,有人一听一过全当八卦,有人却开始细细琢磨了——谁知道这是不是祚王爷在点他们呢! 徒述斐自然是想借这些人的嘴传出一些信息的。多年宫闱生活的熏陶下,一句话里十八个弯,上中下好几层意思这项技能,到底被徒述斐给掌握了。 五台阁偏殿里热闹的说笑,也被报给了正殿的圣人和太子。相比于圣人的神色复杂,太子要从容得多。 圣人看了一眼太子,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郁气,憋得胸口发闷,对太子说话也没好语气:“他这是说给谁听的?” 太子面对圣人越发无常的性子已经很得心应手了。闻言只是笑眯眯的从乐泰手里接过静心养气的茶水和点心,亲自挪开折子,摆放好小巧的银筷子:“父皇已经见了十一位大臣,想来是累了。先歇一歇。” 圣人鼻子里哼了一声,接过筷子,算是把这件事翻过去了。 太子却在心里叹了口气:父皇越来越随心所欲了。作为天下第一人,手握万民福祉的天子、皇帝,委实不该如此肆意。说句不恭敬的心里话,早年间颇为圣明的父皇,如今已经有了些昏君的影子了。 不光是在后宫和皇子之事上多有肆意之举,便是对朝堂政务也多有懈怠。并且开始喜好起了华服美食,更是开始服食起丹药来。 之前三弟劝过一次,父皇看着是听见去了,有所收敛,可实际上自从春日里在先农坛亲耕之后,只要是三弟求见,父皇便有诸多借口避而不见。 林林总总的变化,都是最近两三年的事情,弄得太子也颇为头疼。 这些事情在太子的脑子里转悠一番,不过也是一瞬间的事。他面上半点没显露出来,恭恭敬敬的等圣人用完了茶点,才提醒圣人:“父皇不耐烦听小六和诸位大人胡侃,不若先召见了他,早些打发他才好。” 反正小六的话该说的都说了,还是早些让人回去,免得一直枯等耽误时间。 圣人果然被太子劝动,先把徒述斐叫了进来。 徒述斐是半点不带怵的,被加塞提前了,反倒是大大方方的朝着屋子里一拱手:“约莫是父皇想我了,急着见我呢!各位大人多包涵啊!” 偏殿里一片“哪里哪里”“岂敢岂敢”的呼应,倒是没人因为这件小事就对徒述斐生出什么不满的,反倒是心思还在之前徒述斐那些话上。 这次朝见,徒述斐其实已经想了很多次了。只是无论他在脑子里模拟多少次,也总是不尽如人意。 人非草木,多年相处下来,徒述斐对圣人也是有感情的。虽然这几年圣人这皇帝越来越不成样子了,可自古多少壮年明君,也躲不过年老后作出许多昏聩之事的魔咒。 说到底,这就是人性。 徒述斐要想兼顾情感与理想也不现实。他想做事,就必然会惹得圣人不悦。所以顶着已经知道结局的思绪,徒述斐脚步坚定的进了五台阁。 一番见礼之后,徒述斐直接就开口:“父皇,请屏退左右吧!儿子接下来的话可不是其他人能听的。” 这话说得太子都是一愣。 他是想过徒述斐会开口,可没想到竟然既不是在御前殿,也不是在朝会上,而是在这五台阁,而且竟然让自己这个太子也退出去! 他心里有些不淡定了,原本的从容就有些破功,皱着眉看着徒述斐:“小……六弟,此举僭越了。”他这是在提醒徒述斐。 徒述斐却没去看徒述辰,而是仍旧执拗的看着圣人。 圣人看着这兄弟俩,又凝视了一眼太子,随后才抬手:“都下去吧!太子也下去。” 徒述辰深吸一口气,还是拍了拍徒述斐的肩膀,告诫了一句:“凡事不可急于求成。”随后才离开了五台阁正殿。 等人都走光了,圣人起身,走到了徒述斐面前,似是第一次见到徒述斐一样,上下打量着徒述斐:“出去五、六年,你倒是成长了不少。” 徒述斐斟酌着不知该如何开口,没有接圣人的话。 圣人见状,忍不住嗤笑一声:“怎么,刚才还让朕把人都屏退。此刻这里除你我之外再没人了,你倒成了哑巴了?” 徒述斐叹了一口气,索性把脑子里那些铺垫的话都扔到脑后,直奔主题:“父皇,请你退位吧!” 圣人瞬间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心头,眼睛都因为暴怒瞪大了——他本来以为徒述斐这次是为了石光珠而来,可没成想竟然是为了让自己退位! “孽子,你说什么!”圣人暴喝道。 “请父皇退位,传位太子哥哥。”徒述斐站直了身体,对圣人饱含怒意的目光不闪不避,清晰的重复了一遍。 圣人暴怒,既有被徒述斐背刺的伤心,又有对徒述辰的迁怒:“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徒述斐微微颔首,“父皇,您以前一直是一位明君。可自古以来,壮年时的明君到了年老体弱的时候,便难免犯糊涂。您看看史书所载,听听民间传说,汉武帝、唐玄宗前车之鉴,多少人有多敬重他们壮年时候的壮举,便多恨他们怎么不早死……” “所以在你的心里,就恨不得朕早死!”圣人抬杠一样,抓住了徒述斐话里的一点不放,“你这无君无父的畜生,竟盼着我早死!”大概是气得狠了,连“朕”也不称了。 徒述斐翻了一个白眼,觉得太子哥给他的信上太过轻描淡写了:自家父皇这哪里是情绪起伏变大了?分明就是无师自通了胡搅蛮缠了! “屁!哪有人盼着自己亲爹早死的?史书历历,我是怕你早晚有一天也跟那俩搁一块!”不就是胡搅蛮缠嘛?谁不会一样!来啊,互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