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落不明。 家人。 这个词对刘学太过陌生,自他有印象,破烂的小屋,只有他和奶奶相依为命。 奶奶说给他取名刘学,寓意好好学习,刘学听话,好好学,就好好学,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要受欺负。他们嘲讽他,追赶他,辱骂他,看他的笑话,笑他的痛处,戳他的脊梁骨。 他是没爹的野种,是没娘养的杂种,他是婊子的孙子,身上携带传染病。 刘学在日复一日的欺辱中越发沉默,他眼底里明亮的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尽是阴毒与仇恨。 黑白,是非。 谣言,真相。 人们总是要占据一方的话语权,无论是真是假。刘学说不出话,只会冲上去挥起拳头,一次,又一次,无论老少,无论男女,打得过打,打不过就跑,然后伺机而动,趁机报复。 都谁欺负过他,他记不清了,只知道翻墙进去,院里有大黑狗,将他的腿咬下一块儿肉。 徐喜枝沉默地带他去卫生所打疫苗,掏荷包的手在抖。 他以一种病毒似的蔓延速度迅速击溃整个村庄,没有人能逃离他的复仇,他在深夜带着铁锹,挖了他们亲人的坟,坐在坟头喘息。 奶奶说,会遭报应。 他趴在奶奶腿上痛哭流涕,说不想受欺负。 为什么要欺负我,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徐喜枝叹息,看了那么多年的书,这却是个无解的难题。 刘学说,我死了也会被这样挖坟,对吗。 奶奶没有回他。 那是一间很破烂的小屋,透过四分五裂的窗户,看到的是支离破碎的天。 刘学跳进河里,放弃挣扎。他什么都没想,肮脏的河水灌进他的鼻子,胸腔,耳朵,带来巨大的轰鸣和死寂般的沉静,他睁开眼,看到漂浮的垃圾,污浊的水草,还有钻进他皮肤里吸血的水蛭。 他爬上岸,浑身是水蛭,哭的发不出声音。 他还是怯懦,还是怕死。 奶奶摸他的头,给他包饺子。 过年才吃饺子,他说。 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过年,奶奶说。 刘学沉默,坐在院里的小木凳上,单薄瘦削的身影仿佛风一吹就倒。 爸爸妈妈哥哥都去哪儿了?他扭头问徐喜枝。 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们了。徐喜枝坐在他旁边,眯着眼,慢慢地说。 他们会保护我们吗。 会。 那我们要做什么? 等。 刘学等着。 他们来了,当着他的面争吵,推搡,殴打。 像一出五彩缤纷的闹剧。 刘学哈哈大笑,边哭边笑,一张张愤怒丑陋的嘴脸在他眼前浮现又裂开,明明是亲人,明明是他渴望已久的依赖。 突然,有人抓住他的胳膊,要把他带走,生拉硬拽,徐喜枝拼尽全力阻拦,抓着对方的衣服,却被推搡到地上,刘学眼前一片黑白,每一个镜头都被拉的很远很长很慢,他缓慢地眨眼,捞起破木桌上的水果刀。 桌子上摆着苹果,是为了欢迎亲人到来准备的水果。 徐喜枝说人这一生很短暂,要珍惜当下的时光,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 刘学一直用这句话开导自己,傻了以后他终于肆无忌惮,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将情绪肆意发挥,跪在地上喊救救我,救救我。 他用生命燃烧火焰,在海底深处。 那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男人垂眸看他,淡淡地笑。 终于有人把他捞起来,任他熄灭。 `` `` 我叫廖远停,你叫什么? 刘、刘二。 `` `` 好,刘二。 `` `` 刘学哭的喘不上气,被人一把抱在怀里,对方擦干净他的眼泪,安抚地拍他的后背。 朦朦胧胧间,刘学听到他低沉的嗓音,“没事了。” 没事了。 刘学慢慢平复心情,安静下来。 窗外月光宁静,廖远停摁了开关,拉上窗帘,周遭陷入一片黑暗。 他亲亲刘学的侧脸。 刘学不停地往他怀里钻,极度渴望寻求安慰和保护,依赖到极点。 他们像遮风避雨的树,和刚出生的幼鸟。 次日,刘学睡到自然醒,一睁眼,就摸床边有没有人。廖远停抓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刘学看着他缓不过神,廖远停笑笑。 “你……没走吗?” “去哪儿。” “上,上班。” 廖远停摇头,重复他的话,“我想你会想第一时间看到我。” 刘学的脸瞬间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翻身躲进被子里了。 廖远停叹息,“是我自作多情了。” 说着,他就要松手下床,刘学猛然起身,眼都瞪大了,怕他走。 廖远停笑。 刘学后知后觉被调戏了,气的不理他,自己换衣服,廖远停看着他,在他脱上衣时摸他的乳尖,差点把刘学摸勃起。 刘学更羞愤了。 等他换完,廖远停已经穿戴整齐等着他了。 他硬着头皮在他的注视下下床,还是忍不住问:“我……我昨晚……” 廖远停安静地看着他。 刘学说不出话了。 廖远停牵着他的手,平静道:“喊我的名字而已。”他像在说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声音比叫床大。” 刘学停下,脸爆红:“你!” 廖远停回头看他,单挑眉,笑起来。 第86章 廖远停不仅没上班,他还请假了,接下来几天他都不上班了。刘学愣愣地看着他,问为什么呀,廖远停说没什么。李单抱着小白回来了,说恢复的很好,不会瘸,话完就惊喜起来,对着刘学说:“馒头和黄瓜发芽了!” 刘学的眼瞬间亮了,拉着廖远停的手就跑到院子里。 一场雨后,万里晴空,到处弥漫着清新的味道。刘学小心翼翼地蹲下来,看着那泥土里破出的绿色小嫩芽,开心的眼睛弯起来,廖远停站在他身旁,淡淡地笑,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单毫不留情地揭短,“这不早晚会发芽嘛,你还哭……” 刘学:…… 廖远停嗯了一声,“什么时候。” 李单刚张嘴,刘学就捂住他的嘴。 李单眨巴眨巴眼。 廖远停看着刘学皱眉,“过来。” 刘学马上站到他身旁,幅度很轻地蹭蹭他。 廖远停被他的小动作搞的泄火。 回到客厅,他看着百无聊赖翻电视的刘学,忽然问,“想上学吗。” 刘学一顿,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上学。” 廖远停看着他,仿佛回到那天下午,多么贫瘠的土地都能收获庄稼,看似开不了花的种子也发出嫩芽,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