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他,廖远停摇摇头,没有回答。 回去了,他还是忍不住,缠着刘学,刘学坐在书桌边作业都写不了,被身后的人抱的死死的,黏人的很。 刘学知道他心情不好,任他抱着。 廖远停的下巴放在他的肩上,“去医院那天见的面?” 刘学叹气,果然什么都瞒不了他,他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李单和誊!” `` `` `` `` `` 誊提着鸡蛋和牛奶。 “你懂什么,这才是最实惠的。”李单看着那一兜鸡蛋,别过头去。 他们去商场买牛奶的时候,正赶上鸡蛋大甩卖,二十块钱好大一兜,李单当即决定下单。 “上次买夹克的八十块钱还没给我报呢,这次估计也凉。”他找补着,瞅一眼誊,他还是微笑的,李单有一种他居高临下看着自己,轻蔑又鄙视的感觉。 又不是他掏钱,他肯定不心疼。 给公家花钱,一分都是多,他懂个屁。 医院,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新生有人死亡,是天使和死神的共生地,是人们悲欢离合的交汇地。 李单来医院的次数真不少,远了因为亲戚,近了因为刘学,现在又因为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他低着头,匆匆来到病房前敲门。 一个病房三个病床,两张帘子,推开门,入眼的是一张枯槁的面容,让李单想起老家的枯树皮,他喉结滚动,闻到泡面的味道,脚臭味,似乎还有呕吐的污秽物,交杂在一起令他上头,一个没忍住差点反胃吐出来。 开门的是个年迈的老人,沉默地坐在临门的病床前,李单看了一眼,床上躺的是个中年男人,鼻子里插着管子,旁边跳着心电图,老人静默地坐在床边,仿佛一尊雕像。 中间隔深蓝色帘子,上面似乎撒上了汤汁还是油,暗沉一片,脏兮兮的。 “让让让让。”年轻女人急匆匆路过他们身边,端着臭烘烘的盆子,里面晃荡着泔水般的排泄物,刺鼻的臭味窜到头顶,李单微微背过身,捏着鼻子不敢深呼吸。 太臭了。 来到第三张病床,床上躺着面容和善的中年女人,脸色涨红浮肿,旁边有个穿校服的男生低着头用手搓着洗什么,李单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茫然地扭过来,嗓音嘶哑:“你们是?” 他双手红透,头发被汗浸湿,眼眶蔓着血丝,眼底青黑,嘴唇干的起皮。 “我们是刘学的哥哥。”李单撒谎不打草稿,“来看看你。” 誊将东西放下。 “噢噢。”李峻连忙站起来,手里抓着的袜子滴滴答答流着水,他一时无措,将袜子放进盆子里,有些急,溅出几滴白色泡沫。 李单看看病床上的女人,忍不住问:“阿姨怎么了?” 李峻看一眼,舔舔干涩的唇,“肾衰竭。” 一时安静。 李单啊了一声,“这,这里就你自己?” 李峻点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给你们倒水。” “不用不用。”李单拦住他,“那你这……”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只能岔开话题道:“刘学说你很长时间都不去学校了,担心你……本来他是要自己来的,但实在是有些事,脱不了身。” “没关系。” 李峻笑笑,想到什么,连忙从病床底下抽出书包,递给李单,“给他吧。” 李单接过,沉甸甸的。 瞎胡扯聊些有的没的,临走时,李单想到刘学关心的问题,问他什么时候回学校,李峻说快了。 李单看着他单薄的衣着,实在没忍住,偷偷折两百块钱,塞进鸡蛋袋里。 坐在车上,誊看着他。 李单感到羞耻,瞪他和吼他:“看屁看,没见过人发善心啊,靠。” 靠,损失200块钱。 娘的。 心痛。 李单愁眉苦脸地开着车,点根烟,随即笑了。 他抽一口,吐出来,眉眼间平添几分沉稳,声音略哑。 “我有个弟弟,跟刘学差不多大。” 他自顾自地说,看向车窗外的天,淡淡道,“没救过来。” 烟头摁进烟灰缸,他挥挥手,像是把沉闷的气氛挥走,和刚才判若两人,嬉皮笑脸,“唉,二百块,这钱也不报,亏啊亏。” 回到别墅,李单把书包交给刘学,说李峻快来上学了,刘学拉开书包一看,全是高一课本和笔记本。 第二天,他兴高采烈地去学校,李峻的同桌问老师李峻什么时候回来。 老师站在讲台上,抿抿唇,说:“李峻辍学了。” 手里的课本掉在地上。 年级第一的位置空空如也,仿佛从来没有坐人。 第104章 天又冷了,下着小雨。 学生们都在上课,学校安安静静,隐约听到读书声。 黑色轿车驶进校园,停在办公楼,车门打开,撑开的伞等着后排男人下车。 冷风习习,李单打个哆嗦。 廖远停下车,前往校长办公室。 陶京平早已沏好茶,等待他的贵客。 “李峻这孩子。” 陶京平摇头叹息,“我们第一时间去了解情况了,班主任,年级主任,副校长,挨个劝说,他就是不上了,死活要辍学。他们家的情况我已经上报了,这两天学校也在组织捐款。但他实在是不愿意继续学习,不能把他绑来啊。” 廖远停:“原因。” “听他的意思,是家里没人,母亲没人照顾。” 廖远停蹙眉。 陶京平道:“他妈妈得换肾,做换肾手术,他们家的家庭开支全靠他母亲摆的那个早餐摊……” “可惜了,考清北的苗子。” 这是刘学唯一的朋友。 廖远停揉揉眉心。 他想起刘学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的时候。眼睛漆黑,无神,空荡荡的,仿佛不见底的深渊,他抱着廖远停的腰,喃喃:“我是不是真的会克身边的人啊,给他们带来噩运……” “好难过,没有人跟我争年级第一了。” “他还给我书,他会不会怪我啊。” ——奶奶,我交到了好朋友。 他叫李峻,年级第一。 我一定会超过他的! “陶校长。”廖远停起身,同他握手,“希望学校再努努力,费费心,辛苦了。” 陶京平:“应该的……远停,这李峻跟你?” 廖远停:“刘学的好朋友。小孩儿人不错,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陶京平了然。 出了办公楼,雨越发大。 廖远停没有直接走,而是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教学楼,想刘学在上什么课,语文,还是数学,有没有难过。 李单安安静静扣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