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揣着手,慈爱地瞧着这高大的黑衣男子。 ——许久未见过长得这样俊的年轻人了,宽肩窄腰,行动如风,又剑眉星目的,喜欢,真喜欢! 那黑衣男子端详着王婆锅里的豆腐脑,片刻后道:“老板,恐怕这些不够,能再做一锅吗?” 王婆笑得皱纹都荡漾了起来:“能!能!” 黑衣男子从衣襟内取出荷包,放了一锭金子在锅边:“那麻烦您做好后送至云海阁,各样小菜都配一些。” 王婆忙点头:“成!成!一会儿就给您送去,油条烧卖咸菜都配的足足的!” 黑衣男子道了谢,翻身上马,那些黑衣骑客便如同一阵风刮过,走了。 王婆忙招呼店里小二,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王婆激动道:“蓬莱岛西的贵客啊!你瞧见他腰间的黑罗盘了没有?那可是七星罗盘哪!” 小二一听,也是大吃一惊:“七星罗盘?!当真?!” 王婆:“错不了!南北西东龙凤日月,正中团簇问鼎七星哪!” 小二拿汤勺的手微微颤抖:“拿这罗盘的不是……玄陵少主吗?!他,他出关了??” 王婆端着锅点头,激悦得都要哭出来:“可不是嘛!齐少主一出关就向着我们蓬莱岛东来了,可见我们这儿要发达了!” 话说这蓬莱仙岛八十八仙门里,最落魄的是灸我崖,最强盛的就是玄陵门。 玄陵门擅奇门遁甲风水秘术,弟子人手一只金罗盘,按生辰八字则可断生死知祸福,按山川地势则可寻金探宝,窥风水变迁。 这罗盘不只是个文质彬彬的摆设,亦是玄陵门的武器——抽长成戟,翻底存针,明枪暗器相得益彰。 能文能武,百般皆通的仙门,蓬莱仙岛只此一家。 而就在这金灿灿的玄陵门中,却有一只黑罗盘,正是玄陵少主手中的七星罗盘。 传闻这七星罗盘,是上古遗留下来主杀伐的罗盘,须由玄陵门灵力最强的人来持有,方能抑制煞气、发挥功用。数代以来,玄陵门并未有人能压制住这只罗盘,因此将其锁在玄陵门的藏宝阁内。 玄陵少主出生时,这只本在藏宝阁深处、处于数道禁制之下的七星罗盘,忽然撞破了锁链,飞到了玄陵门主母的产房边。 而本来生产顺利的主母,突然血崩,在产下玄陵门少主之后,便撒手人寰。 掌门齐冠痛失爱妻,以为爱妻是遭受不住罗盘的戾气才西去的;可众目睽睽之下,这只罗盘竟然越过了玄陵门弟子的层层阻拦,飞去了少主的小床边。 齐冠大惊失色扑了上去,可没等他将罗盘打偏,就见小床里伸出了一只小手,抓住了这只七星罗盘的一个角。 七星罗盘当下就温顺至极,甚至还怕婴孩握不住被砸到似的,整只罗盘飘忽忽悬在空中,让少主咯咯地笑了出来。 所有人无不为少主的天生灵力所震惊,掌门齐冠忍着泪水,为这个孩子取名为“齐迹”。 少主是在凌晨出生的。等齐冠抱着夫人的遗体从房内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升起。 “青”乃东方之色,齐冠听着房内婴孩的啼哭,为少主选了字: “就叫他‘释青’罢。” 齐释青行侠仗义,年少有为,仪表堂堂,在八十八仙门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真正让他名满蓬莱的,则是玳崆山之乱。 四年前,玳崆山一带莫名出现了许多堕仙。 所谓堕仙,是拜入邪神门下的修仙之人,传说可以经邪神提点直接登仙。他们法力高强,然而身负咒诅,若心志不宁极易走火入魔,至失神失智时则会嗜血好杀,与禽兽无异。 玄陵门便派少主探察此事,齐释青率人一路披荆斩棘,所到之处堕仙销声匿迹。因此他便被蓬莱仙岛百姓看作少年英雄,救命恩人。 而正当天下太平之时,齐释青却突然闭关。于是就有人猜测,许是玄陵门少主的功力又要上一层了,玄陵门真是大有可为! 豆腐脑王婆抹着慷慨的热泪:“玄陵少主出关,太风光了!” 小二盖上木盖墩脑:“那咱要不要送玄陵门个人情,这锅豆腐脑就不收钱了?” 王婆紧了紧已经藏了金锭子的衣襟:“堂堂玄陵少主,他不差钱!” 茶水铺子的老刘听不见王婆和那黑衣青年的对话,只是看那些玄衣像是蓬莱岛西玄陵门的道袍。 蓬莱仙岛如此之大,从岛西跑到岛东,快马也得跑上个把月,是有什么大事儿发生了吗? 也没听街坊邻居说过这蓬莱岛近来有什么大事儿呀? 嗨,仙门的事儿,咱想也想不明白。 老刘钻回茶铺子,看了会儿沸水咕噜咕噜冒泡,回头看了眼灸我崖的大门——未到巳时,还紧闭着。他叹了口气,最近见儿子的次数越发少了,这孩子上回跟他说,已经可以辟谷了。 第6章 灸我崖(六) 第五君时常瞅着大刚,心里就想,除了他自己以外,他是真没见过如此有灵气的好苗子。于是他就会特别高兴地表扬一下自己:“我真是慧眼独具。” 第五君从小长在药王谷,洞天福地,又有仙草滋养,灵气过人是很自然的。然而他的小徒弟刘大刚,街坊长大的茶水铺小子,只跟着他修炼了一年,就已经可以辟谷了——这搁在八十八仙门任何一家,都找不出这样的好资质。 日中时分,大刚跟第五君打招呼:“师父!我去陪爹爹吃个中饭!” 第五君颔首,大刚快乐地跑出灸我崖。 第五君站在长案后,目送跑远的小身影。 能辟谷之后,大刚本来是很新奇的,一口都不想吃。是第五君告诉他:“你已半只脚踏入仙门,寿数不能同凡人相比。若你有一日跳出轮回得道成仙,你与你父亲的缘分就在此世尽了,应当珍惜。” 大刚年纪小,从未想到这一点。听了师父的话,他乖乖道:“晓得了师父,那我得空就去看爹爹。” 第五君道:“你娘走的早,要对你爹好。” 大刚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第五君,使劲点头。 灸我崖过午继续接诊。 陪爹爹吃过饭回来的大刚,明显有什么话想说。第五君依旧在长案后头指导着徒弟如何施针,老神在在,气定神闲,没有理会他滴溜溜总是瞟向自己的眼神。 这是第五君立下的规矩,接诊时不可闲谈。 憋到了日头西斜,接诊结束,大刚总算憋不住了。他草草把用过的银针包起来扔进木桶,就对第五君大声说:“师父你知道吗!玄陵少主来啦!!!” 话音刚落,大刚就看见他师父的身影跟不倒翁似的晃了又晃,接着一个踉跄,磕在了灵堂上。 这次,他师父把司少康的灵牌撞倒了。 但第五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