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君却从这句话里听出莫大的委屈来。他马上站起来,坐到齐释青身边,把那只手捧起来,仔细观察。 “你来我房里给你换药。” 齐释青又低垂着眼睛“嗯”了一声,唇角却得意地勾起。 距离他们老远的一张桌子上,玄一抱着胳膊,目光斜向齐释青和第五君,五官都皱了起来。 他扭头对玄十说:“少主怎么出来一趟,变娇气这么多?就那点小伤,少主以前根本……” 玄十用咀嚼的声音打断了玄一的哔哔。 “大师兄,这个鸡做得真的不错,散养的,非常筋道,你确定不尝尝?” 玄一瞪了片刻桌上的饭,抬起筷子,刚嚼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继续狐疑地盯着第五君。 第49章 葬昔冢(一) 齐释青跟在第五君后面,慢条斯理走上楼梯,快踏上台阶的时候,目光轻飘飘地掠过玄一那一桌。 玄一自以为脸很小似的,用一块白面馒头挡住鼻子下巴,只露出一对眼睛,谨慎又警惕地目送少主跟着可疑的齐归上楼。 玄十:“……” 玄十无奈地看了一眼少主,随即“啊——”地大叫一声,把碗扣在了自己衣服上。 第五君在楼梯上都吓了一跳,他趴在栏杆上,探出身子想去看到底怎么了。 齐释青的目光刚好落在第五君臀部的弧度上,他看了片刻,最终伸手拍拍第五君的后腰,“没事,上去吧。” 第五君:“哦。” 玄一立刻站起来,一脸嫌弃地教训道:“吃饭怎么都能掉了碗!” 玄十:“……还好这碗是空的。哈哈。” 玄一:“你好歹也是二长老首徒!你说说你!” 玄十:“……大师兄教训得是。” 等玄一反应过来,再抬头朝楼梯上看去的时候,齐释青跟第五君的身影早就消失了。 玄一把抹布摔在桌上,一屁股坐下,抱起胳膊来饭也不吃了,紧皱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关系好的师兄弟互相串个门,其实再正常不过,但玄一不知为何,一看见少主跟第五君呆在一块,都感到莫名地别扭。 这怎么就感觉跟正常的师兄弟不一样呢! “可不就是不一样么!”玄十宽慰道,“小归跟少主的感情,能跟一般的师兄弟比吗?” 小归可是从小就在玄陵门长大,是少主捧在手心里的—— 只听玄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的确。齐归是当成掌门亲子养的,亲兄弟也不过如是。不怪少主如此信任他。” 玄十的筷子停在空中,过了半晌才伸向盘子。 “……大师兄能想通就好。” 楼上,第五君给齐释青拆了纱布。手背上的几道血口子出血严重,几乎和纱布粘在了一起。 光是把纱布取下来,第五君都觉得疼。他忍不住很轻很轻地给伤口吹着气,说: “少主,你这手是不是又使劲了?怎么崩开了呢?” 齐释青的目光从第五君的鼻梁,滑到他开合的嘴唇。 “是吗?我没注意。” 第五君皱眉:“不该啊……”这药是他自己配的,用过就不该再出血了啊。 他当然不知道,这伤口成了这幅模样,是齐释青刚刚在饭桌下自己亲手抠的。 第五君从自己的小包袱里翻出来药粉,捧着齐释青的伤手,给他轻轻敷上。 “小心别再崩开了。总这样会落疤的。”第五君的声音格外低柔。 齐释青“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向第五君倾斜身体,轻轻呼吸着第五君的呼吸。 “明天……”第五君抬起头来,却被蹭住了鼻头——齐释青的脸近在咫尺,那双眼睛定定地瞧着他,让他顷刻间明白了什么叫作茧自缚。 第五君猛得后退,跟齐释青拉开距离。 “抱歉,是我逾矩了。”第五君倒吸一口气,心跳剧烈。一边说着,他一边迅速将药品和纱布都收拾好,放在桌上,“少主一会儿拿去,交给玄陵门的弟子查验。” 齐释青在原处,仍然维持着微微倾身的姿势。他唇角轻微的弧度还未消散,然而眸色却黯了下来。 “怎么,你不负责了?” 第五君反应很快,一丝不苟道:“如今我的嫌疑还未洗脱,恐怕许多弟子仍担心我会谋害少主。万一少主出了什么事,被人怀疑这药里有东西,我岂不是更洗不清了?” 齐释青唇角的弧度终于消失,变成一道直线。他站了起来,没有去拿桌上的药。 “不必了。” 第五君愣愣地看着齐释青的背影,后者在快要走出去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步。 齐释青回头问他:“你方才说,明天如何?” 第五君一激灵,道:“啊,我是想说,明天我想自己……在银珠村逛一逛。” 烛火下,齐释青的脸色显得有些阴冷。他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只是沉沉地看了第五君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呼……” 第五君在门关上后,猛地吐了一口气,眼睛瞪得滴溜圆。 “妈耶,”他心里想,“少主怎么脾气变得这样阴晴不定,也太吓人了……” 他摸着自己的小心肝,缓缓在桌边坐下,盯着桌上的小药瓶。 “也许……快的话,这几日,就能知道齐释青到底能不能相信了。”第五君按摩了下自己的左手,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第五君下楼的时候,齐释青正坐在大厅里,听玄十给他汇报着什么。 第五君瞧见齐释青的手拆了纱布,大咧咧地那么敞着,上面的伤口狰狞,结痂之处还隐约渗着血。 第五君心里哀叹一声,默默在楼梯上观察了那只手一会儿,然后又上了楼,回屋把伤药带了下来。 玄十已经不在厅里了,齐释青一个人坐在那里焚香煮茶。 第五君轻手轻脚走过去,把药瓶放在齐释青手边,说:“少主,记得上药。” 齐释青没有回话,第五君这才发现他眼睛是闭着的,仿佛是入定了。 第五君向四周看了一圈,偌大的一个厅里,空荡荡的一个弟子都没有。于是他在齐释青身边的矮凳上坐下,悄悄把瓶塞拔开,往那只端端正正摆在案上的手上倒药粉。 药粉接触到暴露的伤口的时候,第五君很紧张,怕齐释青感到痛,然而这人的眼皮闭得结实,连颤都没颤一下。 第五君托着腮,在长案上趴了下来,脸就在齐释青的伤手边。药粉慢慢渗进去,血液渐渐凝固的空当里,他悄悄地望着齐释青。 修仙之人,入定就算是休息。齐释青定然是极为放松,不然不会在这里毫不设防地入定,而且叫他也不应。 第五君细细看着这人的眉眼,走神了片刻。直到齐释青身后的香炉落下了一截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