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数出了声,规律、缓慢地数满了一千下,然后才将胳膊放下,眼睛睁开。 明明是幼童喜爱的游戏,却因为是陪着齐归一起玩,齐释青心里升起了隐秘的期待和欣喜。 齐释青找人也非常迅速,如同闲庭信步一般,一伸手就揪出来一个躲起来的弟子。 他已经大致知道齐归藏在什么位置了,为了让齐归多有一点参与感,他先用极快的速度把其他弟子全部捉住,才漫步到齐归的藏身之处,停下脚步,屏住呼吸。 一张八卦图后面,隐隐传来了细碎的声音。 齐释青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他走近了,一把掀开八卦图,里面果然有一个石橱,齐归正张着嘴巴,跟他对上了眼。 跟他目光交汇的时候,齐归嘴唇还在无声开合,齐释青问:“你自己念叨什么呢?” 齐归笑嘻嘻地爬出来,抓住齐释青的胳膊,撑了一把跳到地上,“我在数哥哥什么时候能找到我!” 齐释青:“数到几了?” “三百六十一。” 齐归蹦跳着往前走,心情非常好。“有好几回我都听见哥哥在我面前走过去了,却没发现我!” 齐释青不说话,勾着唇角。他老早就看出齐归藏在哪里了,只是为了让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更开心些。 “你们回来了!”走到小广场的时候,一名弟子冲他们挥了挥手。 在那里聚集的弟子们不知为何,气氛不如先前惬意。齐释青定睛一看,是时迈带着陈飘飘来了,正站在他们中间。 齐释青的眸色变得冷淡。 齐归一张小脸本来还笑着的,费了好大劲才没垮下来。 陈飘飘趾高气昂地站在正中央,侧对着他们,一双眼睛时不时斜着睥睨两下,好像她屈尊站在这里是给了他们多大面子似的。 时迈走向齐释青和齐归,“齐少主,小齐公子。” “方才我们小姐因为听到掌门来了,便去金陵大殿先去见过父亲,现在回来了,希望能同你们一同玩耍。刚好晚上见剑监掌门、斧福府掌门齐聚玄陵门,托玄陵掌门的福,晚上一同用膳。” 齐释青望着习以为常替陈飘飘说话的时迈,面无表情道:“多谢前辈告知。” 时迈尴尬地笑了笑,拍了下巴掌,对陈飘飘说:“来,大小姐,你们快玩儿吧!估摸着还能再玩两局呢!” 众弟子围站在一旁,明明十几号人,却无一人讲话,现场安静局促得很。 齐归站在齐释青身后,他就像一只被安安全全笼在背后的一只小鸟,只要哥哥在,就会给他遮风挡雨,不会有人欺负他。 陈飘飘气呼呼地走了过来,一双还泛红的眼睛瞪着齐释青,瞪了好一会儿,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齐释青波澜不惊地瞥了她一眼,然后问众弟子:“带她玩,你们同意么?” 这些弟子揣度着齐释青的眼神和语气,又不放心地看向陈飘飘,最终没人敢吱声。 齐释青轻哼一声,似笑非笑地回头问齐归:“你愿意带她玩么?” 齐归的大眼睛像是小鹿。他在哥哥的眼睛里没看出任何暗示,对方只是把决定权交到自己手里,如果他不愿意,那就可以不带陈飘飘玩。 陈飘飘似乎快被气哭了,而时迈脸上的为难简直不能更明显。 齐归抿了抿唇,冲陈飘飘和时迈笑了一下,说:“好啦。一起玩吧,就玩两局。” 时迈绷紧的弦一下放松,他连忙看向齐归,感激地点头。 陈飘飘仍然浑身绷直地站在原地,好像对方给的台阶还不够大,得亲自过来请似的。 齐归笑了起来,在这一刻他感到自己终于像哥哥了——他有了一点点成熟、一点点肚量,能够对访学的道友以礼相待,包容且有爱心。 “陈小姐,”齐归说,“过来吧。” 陈飘飘胸脯起伏几回,终于挪动脚步。 她红着眼睛朝齐归走过来,经过齐释青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冷冰冰的低语: “记住我说过的话。” 这声低语除了陈飘飘,没有任何一个人听见。 她嗓子一下哽咽了,但却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带着哭腔喊道:“你们爱谁当鬼谁当鬼,我先去藏了!!” 齐归跟剩下的弟子面面相觑。 而齐释青转过身来,就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大家平静地说:“诸位去藏吧,还是我当鬼,一千声之后我去找你们。” 作者有话说: (*ˉ︶ˉ*) 第125章 捉迷藏(四) 陈飘飘在一个假山里藏好,拿广袖捂住脸,轻声抽泣。 她不敢哭得太大声,唯恐路过的弟子听见声音,暴露了自己的藏身之处。 陈飘飘脑海里依然回荡着齐释青恶魔似的低语。 在第一回齐归当鬼捉人的时候,她本想跟齐释青藏在一处,却被齐释青一把甩开,并且对她说了一句话—— “见剑监的脸被你丢尽了。” 说这话的时候,因为齐归已经开始蒙眼数数,齐释青甚至都没有出声,可是口型却无比清晰,而且目光满是狠戾和厌恶,先前的温和平静荡然无存。 陈飘飘当时就接受不了地哭着跑远了,跑到一半听到有弟子说自己爹爹来了,于是直接不管还在游戏当中,立刻就往金陵大殿告状去了。 伏在父亲膝头的时候,陈飘飘委屈得不得了,可真当父亲问起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她却好像哑巴了一样。 这是陈飘飘第一回觉得,自己确实任性,做得不对。 从前爹娘、哥哥、时迈师兄,大家都宠着自己,一句重话都没听过,就连真的出了什么丑犯了什么错,都会立刻被原谅,连道歉都不需要。 也就是来了玄陵门,时迈师兄第一次,很委婉地对她说:“这里不比见剑监家里,我们或行或坐,所做一切事情,均代表了见剑监。” 陈飘飘当时听到这话,很不以为意地说:“那不是自然的么?我不代表见剑监,谁来代表见剑监?” 直到齐释青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见剑监的脸面都被她丢尽了。 陈飘飘从假山的缝隙里往外窥,外面安静下来,已经无人走动,显然时间已经差不多,大家都已经藏好了。 她抹了一把潮湿的眼睛,抽了抽鼻子。 齐释青刚刚又提醒了她一回。 虽然无另一人听见,可陈飘飘心里还是从未有过的难受。 隐隐约约,她意识到她正在失去某种权利——能够大呼小叫,让所有人围着自己转,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让谁陪着让谁陪着,等等等等。 这是玄陵门,不是见剑监。在此访学期间,她要服从玄陵门的管教。 少女的心思敏感复杂。 纵使齐释青那样凶过她,这却是她平生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