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走了一步,玄一下意识就往后撤。 那只手掐的诀,对于齐释青和玄一来说并不陌生。 那是玄陵门所授的一种咒法,需要和符配合使用——当诀捏起的时候,符纸所在之处就会形成阵法,一旦一根手指落下,阵法内的活物就会被绞杀。 这种咒法非常耗费法力,与瞬移符属于同一类的法术,可以远距离操控,一般用来处理邪祟。 从相违这个诀捏起的那一刻,齐释青和玄一就不动声色地将地牢检查了一遍,却并未发现符纸的影子。相违并不想毁掉此处。而从相违进入玄陵门开始,玄一就一直暗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显然这张符纸根本不在玄陵门里。 相违带着上位者的微笑,又往前走了一步,近乎教诲般地对齐释青说: “掌门之位本就不该属于你父亲,更不该属于你。” “我才是正统的玄陵掌门。” 他用目光示意齐释青手中的七星罗盘,还有他腰间的那枚掌门玉佩。 齐释青却纹丝不动。他直勾勾地看向相违,问:“齐归在哪?” 相违蓦地笑出声。 “齐归在哪……哈哈哈哈……” 相违摇了摇他掐诀的手,眼睛微微睁大,“柳相悯竟然没告诉你啊。他果然是死了吗?” “少主,不得了,敢杀人了!” 他惊讶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那只手几乎要伸到玄一和齐释青面前,眼睛弯起。 “齐归就在这儿。” 慈悲堂里空气滞涩,仿佛地府的入口。 相违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整个地牢气温骤降。 齐释青周身泛着的寒意在空气中化为实体,顷刻之间满地浓霜。 与此同时,地牢外突然响起一声惊雷,然后漫天白雪。 “齐归在哪?” 齐释青面无表情,沉声又问了一次。 相违掩饰着他的震惊,将目光从结霜的石壁上收回,紧接着就看见齐释青手中的七星罗盘嗖地飞在空中,竟然已经结了冰,像是快要爆炸。 相违右手掐诀,左手却把他通体乌黑的罗盘随手挂在腰间。 然后,又从腰间解下了另一件物事。 是一只葫芦。 相违用嘴咬掉葫芦酒塞,跟敬酒似的把葫芦往前一移,咧嘴一笑,然后又撤回来,仰头就灌。 咕咚,咕咚。 大口吞咽的声音在地牢里突兀地响起。 一缕细细的红色从相违嘴边流下,像一道美丽的丝线划过他的下颌、喉咙,最后消失在刻意做旧的黑色道袍的领口。 齐释青的眼神刹那间变了。 七星罗盘随心而动,在空中自动化为长戟射向相违的喉咙,却被相违拿葫芦挡开。 葫芦应声而碎,在空中就裂成几瓢,腥香的红色血珠在齐释青眼前慢放着坠落。 柳相悯饮过血,整个人容光焕发,黑烟像是他的光晕一样在身后绽开。 玄一握戟的手冰凉,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他盯着这个嘴唇鲜红、面容霎时间变得年轻、连皱纹都消退了不少的脸,然后又颤抖着看向地上的葫芦碎片。 “齐,齐归……”他嘴里喃喃,不可置信地盯着相违。 相违舔了舔嘴唇,把最后一丝血迹吃到肚子里,在越来越浓的黑烟里看向齐释青和玄一。 “没错,就是齐归的血。” 他漆黑的眸子闪烁着,话音是一丝不苟、居高临下,内容却无比残忍。 “我和柳相悯,都要感谢齐归。” 相违睨着齐释青,抖了一下他的手指。 “掌门之位,难道比齐归的命还重要?” 顿了顿,他说:“我只要指头落下去,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在离开玳崆山前,相违在齐归躺着的那张石床上贴了这张咒符,为的就是此刻派上用场——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把齐归作为人质,齐释青不敢不从。 齐释青盯着相违,仍然一动不动。 相违眉心皱起,形成一个川字结。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命令道:“把你的玉佩、七星罗盘给我。” 齐释青的右手动了动。 他手中的七星罗盘本在距他掌心一尺处高速旋转,却在此刻慢将下来。 然后齐释青抬起了左手。 他的左手还拎着从相违脸上撕下来的玄廿的脸,齐释青将它展开,正对相违。 相违的目光便落在这张他亲手剥下的人皮上。 下一瞬,一道炫目的金光闪过—— 玄一高高举起了他金色的长戟,以雷霆万钧之势在头顶向相违横扫,紧接着呲的一声,又接着一声闷响! 相违掐诀的右手整个被砍断了,跌落在地上。 血涌如注。 第234章 白发苍生(十一) 相违迟了半晌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没有叫喊,而是在浑身炸出的冷汗里猛地扑向地上那只断手——对于堕仙来说,只要脖子不整个断了,接回去就能愈合…… 可来不及了。又一道刺目金光如同惊浪拍岸,相违被掀得滚了几滚,狼狈地倒在一旁,然后眼睁睁地看见以那只断手为中心升起了一个归元阵,金色火焰眨眼间就把他的残肢焚尽。 黑血已经流了一滩。 相违跌坐在地上,眼睛望着那个渐渐熄灭的归元阵,右手断臂似乎还有幻觉,好像他的手还在,还捏着诀、掐着齐释青的命脉。 受到这样的重创,相违只是脸色变了,丝毫没有惊慌失措,他的左手飞快取下黑罗盘,正准备催动邪咒,却见黑烟之中一柄黑色长戟朝他飞来,相违不得不在地上打滚躲开。 下一刻,他就感到有什么脱离了他的身体。 他的左手也没了。 连同他的黑罗盘,一并消失在归元阵里。 局势刹那间颠倒。 相违被困在归元阵中央,躺在满是灰尘的地上,望着黑黢黢的地牢顶,粗重地呼吸着。 他露出惨白的笑容,眼神空洞。 失去了法器,失去了双手,他在这一瞬间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罗盘、机关……整个前半生他赖以生存的骄傲,他都再不可能触碰。 但不等他习惯两臂的剧痛,又有钻心的疼痛从双腿的末端传来。 相违只轻微皱了皱眉,一声不吭,他知道自己的双脚也被砍断了。 他就跟感受不到痛似的,断手断脚躺在那里,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虚弱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 喑哑的笑声回荡在慈悲堂内,格外瘆人。 地牢里忽然起了阴森的冷风,吹灭了一室的蜡烛,地下登时陷入黑暗。 “呼”的一声,一个火折子被点起。 玄一举着火折子,嘴唇微微颤抖。 齐释青将刀尖对准相违的脖子。 相违脸上一丝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