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脉象没有任何异常,他破败的身体仍然是从前那样,这并不是什么喉症肺病。 第五君也觉得纳罕,但只当是继躯体僵直之后的又一个丧失灵脉的后遗症。 到了第四日,雨更大了,并且雷电袭来。 蓬莱岛东的百姓开始求神拜佛,用尽所有的办法祈求雨停。整片土地除了水的气味,就是香火味,然而无济于事。 第五君在下雨下得昼夜不分的灰蒙中睁眼打坐,淡淡的不安让他心跳变快。雷声是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有些是从天顶上劈下,有些则是从悬崖边缘扑上来的。 蓬莱仙岛好像是一个笼子,而在这个囚牢中,一闪一闪的强光之下,第五君不得不站立或坐着——他已经到了平躺就无法呼吸的地步了。 这一日,他路过铜镜的时候,略微停留了下脚步。攻中好道文爆炸 镜子里的人脸孔苍白,有些隐隐发青。这是窒息的早兆。 第五君盯着自己不正常的唇色,过了许久从抽屉里取出一盒口脂,给自己上了易容。 因为过于纤瘦,镜子里那双眼睛便显得大得吓人,第五君把自己脸上缺氧的迹象全部遮住,双手垂下,瞳孔里的波澜缓缓归于平静。 从玳崆山上下来就一直给自己做的心理准备,此刻终于派上用场。 大限将至。 他没有时间了。 到了第五天。 天漏了。 滚滚惊雷从蓬莱岛东一路西行,攻城略地般地席卷了整个蓬莱仙岛,好似雷公电母上了战场。 天象如同疯了,万物有灵被摧残得可怜至极。路面变成了水面,树枝杂物漂浮、横冲直撞,狂风哐哐撞向一切竖立之物,窗户碎裂不计其数。 恐惧充斥着每个人的心,这样恐怖的天象下,人渺小无助到了极点。 第五君站在窗边,目光透过形变的水帘,从远处耸立的未名山游弋到天人哭号的街坊村落。电闪雷鸣下,漂浮在空中的蓬莱仙岛如同闹鬼的义庄,被恐怖的雾气和悬崖封闭,其中的魂魄无路可逃。 第五君的呼吸小口而急促,头有些晕,却仍然清明。 虽然他不会问玄,但在玄陵门那些年耳濡目染,还是知道了一些规律。像这样的天象大变绝非寻常,近日一定会有大事发生,是极凶的征兆。 正在这时,刘大刚叩了叩他的门。 第五君深吸一口气,才吐出两个字:“进来。” “师父!吃饭啦!”大刚雀跃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我今天煮的阳春面!” 第五君转过身,看着闭合的房门。刘大刚并没有进来。 他捱着头晕走了过去,一拉开门就是浑身滴水像只小落汤鸡的大刚。 “你……”第五君睁大了眼睛。 刘大刚本来正准备从门口溜走去换衣服,被师父逮个正着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笑嘻嘻地说:“现在不太好买菜,我出去了趟,补充了下食材。” 第五君心脏被轻轻攥了一下,嘴唇颤了颤。“快去换衣服,别着凉。” “好嘞师傅!” 第五君捧着那一碗阳春面,过了很久才吃了一口。对面的小徒弟吸得呼噜呼噜的,像是饿坏了。 “家里都好吗?” 大刚咽下去一口,抹了抹嘴。“嗯!好的好的!我家房子本来就地势高,昨天我又回去给屋顶都加固了,我爹还存了一堆粮,能吃大半年呢!不会有问题!” 第五君点点头,无声地吸气,慢慢吃面。 大刚把自己那碗吃了个干净,又跑去锅里盛了一碗,然后拉着凳子凑近第五君,噗通坐了下来,小表情流露出贼兮兮的谄媚。 “师父,我换颜易嗓之术学得还可以吧?” 第五君自然地拿筷子夹面,动作连停顿都未停顿,眉毛挑起。“怎么?” 大刚顺势乖巧地蹭到第五君手边,软脸蛋贴着他师父的碗。 “师父答应我的,说等我把换颜易嗓之术学好了,我问什么你都告诉我~” 第五君哼笑一声,看了会儿他撒娇的小徒弟,拿筷子另一头轻轻戳了戳刘大刚的脸。 大刚知道第五君这是同意了,立刻笑了起来,扭过头去呼噜呼噜继续吸面。 他嚼着面条,话音有些忧国忧民的兴奋:“蓬莱岛上发生了好多事啊!师父你知道吗,堕仙都被屠尽了,只是咱们蓬莱岛东本就少有仙门,没太感到波及,蓬莱岛西还有蓬莱岛中的路边全都是无头尸体,特别吓人!我今天还听卖鸡蛋那个奶奶说,现在雨下这么大,都有堕仙死尸顺水飘到蓬莱岛东的地界了!” 第五君还没有把面条放进嘴里,突然感到一阵窒息。 如果说前几日的呼吸不畅还能归结成灵脉被毁的离奇后遗症,那么此刻的窒息感是正儿八经动了真格。伴随着喧嚣恐怖的雷电暴雨而来的诡谲空气正在试图掐死他。 第五君的手握不住筷子,他猛地站了起来,仰起脖子张嘴呼吸,筷子摔在了地上。 “师父!”刘大刚惊惧地看着他,想要拽住第五君的手却被甩开。 第五君眼前发黑,摸着墙一步一步艰难挪到了屋子的西侧,大刚一直在旁边搀着他,心急如焚,眼泪都在打转。 他本能地爬向能让他获得空气的地方,一时间想不到为什么,但他知道——只有远离东边,他咽喉的桎梏才能微弱地松开,他才能呼吸。 第246章 谶语(七) “师父,师父……” 第五君大脑的轰鸣终于减弱,听清了大刚的哭声。他瘫坐在地上,头还侧着紧贴西面的墙,脖颈绷直到了极限,嘴巴张大,拼命地喘气。 他闭眼冲大刚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不用担心,让他在这儿缓一会儿,并拒绝了大刚想把他扶到诊床上的好意。 终于,等这一口气顺过来,第五君眼前不再是昏天暗地的乱炸金星,出现了大刚吓傻了的眩晕轮廓。 “没事……”第五君慢慢地说,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扶住大刚伸过来的手。 突然,一道闪电如同天降银剑,垂直地砍在灸我崖上。 窗户砰地打开,室内骤然亮如白昼,雨水哗地泼上窗台,潮湿阴风迅猛灌入,把蜡烛全灭了。 轰隆—— 巨大的雷声骤然在窗口响起! 大刚吓得一个激灵,瞬间攥紧了第五君的手。但他很快恢复镇定,抽了下鼻子,木着一张小脸,顶着罡风把窗重新闩好,然后摸黑把蜡烛埃个点亮。 雨声雷声风声通通被隔绝在室外,吊脚楼里再度恢复温馨的寂静。 第五君扶着架子,仰头喘息着。 他的视野仍然有些模糊,近处是大刚在屋里忙碌的暗影,远处是墙上的灵堂,司少康的牌位在最醒目的位置,刚刚闪电照亮的时候,他的目光刚好落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