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晕染着层层叠叠的色彩,人看着,不用一会儿眼眶就湿了。 “……这是哪里?” 第五君的眸子涌入温暖的金光,心头震颤,喃喃地问。 小秀才还握着他的手指,闻言松开手,指着落日所在的路尽头,说:“这里吗?这里是永丰镇!永丰镇可大了,从那条路过去,一直走一直走,就到永丰镇的镇中心啦!” 第五君嘴唇张了张,低声重复道:“永丰镇……” 他的记忆没有出过差错。 他从蓬莱岛东的未名山顶跳了下来,坠入一望无际的雾海,祭了邪阵。 他不该还活着的。 可他的脚正踩在坚实的黄土上,他身边站了一个活生生的小女孩,他转过头去,那个破棚屋也好好地立在那里,漏风的门还在浅浅地晃。 他能听见犬吠,还听见了鸡鸣。 太阳的余温照在身上是真实的,眼中万物都被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光,也是真的。 这里没有雾,温暖很多。 这里不是蓬莱岛东。 第五君忽然垂下头去看自己的身体。 先映入眼帘的,是随晚风扬起的一缕银白长发,发丝缓缓闪着光芒。 然后他看见了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是他的中衣,不过脏了很多,他想起他在未名山上,把自己的外衣留在了瓢泼大雨里。 他还看见了自己身前的道道疤痕,手指慢慢覆上去,新生的、受伤的皮肤褶皱触感鲜明。 这都是真的。 蓬莱仙岛上发生的事都是真的。 此时此刻也是真的。 第五君恍惚地抬头,望向土路尽头的落日。那个金灿灿的蛋黄又沉入地下几寸,光芒黯了些许。 “小秀才……”他有些摇晃,小姑娘连忙伸出瘦弱的胳膊扶住他。 第五君定定地看着小姑娘,问道:“你听说过蓬莱仙岛吗?” 小秀才大大的杏眼眨了眨,点头点得干脆利落,“当然听过啊!他们那些有爹娘的小孩,如果不听话,大人就会说——” 她煞有介事地模仿着大人吓唬小孩的样子,吹胡子瞪眼的:“‘你再不听话,就把你扔到蓬莱仙岛上去,再也下不来!’” 模仿完了,她笑嘻嘻地看向第五君,说:“蓬莱仙岛怎么啦?哥哥也听过?” 第五君愕然地看着活泼的小姑娘。在她口中,蓬莱仙岛竟然是个吓唬儿童、让他们去了就再也回不来的可怕地方。 可在他从小长大的蓬莱仙岛上,所有人都说,可怕的地方是下界,就在环绕着蓬莱岛东的那片厚重迷雾的下面,那是邪神掌管的地盘,是无间地狱,只要掉下去的人,就再也上不来。 第五君宛若灵魂出窍,整个人呆立在那里,小秀才摇着他的胳膊也没有反应。 天色渐晚,慢慢地,不时出现一两个人扛着锄头和铁锹走入某个院落,这是结束了一天的劳作,从农田归家。 远处有屋子亮起了第一盏灯。烛火在点燃的时候摇曳了下,很快就稳稳地维持了向上的姿态,安静地燃烧着。 空气里传来了木柴的味道,起炉灶的味道,很快就会传来米的馨香,还有煮熟的肉和菜的芬芳。 一切都是那么鲜活。 “哥哥,你饿不饿?”小秀才清脆的声音划过天空,几只鸟扑棱棱从树梢飞起。“我给你留了碗粥。” 第五君被唤回了神智。他垂头看向面黄肌瘦的小女孩,微笑着说:“我不饿,你去喝了吧。” 他看着小秀才飞快跑回棚屋的小背影,心中一阵酸涩。 这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可偏偏命运不公。 举目无亲的孤儿无病无灾地长到这么大已经算是奇迹,她养活自己都靠的是别人的施舍,自己又怎么能忍心靠她来养活? 他注视着最后一点太阳被地平线吞没,眸子变得幽深。 这是第二回了,他靠一个孩子才捡回性命。 他没能照顾好大刚,如今虽然不知为何老天还让他苟延残喘,但只要还有余力,他就会尽力照顾好小秀才。 他回不去蓬莱仙岛了。小秀才,和大刚一样,是他的念想。 城郊是没有路灯的。太阳一落,黑暗来得很快。 第五君在破棚屋前伫立着,他现在落魄到了极点,一文不名,还因为过于罕见的一头白发使旁人都避之不及,他反而得了自由。 他慢慢欣赏着影影幢幢的黑色剪影,忽然发现就在不远处的一个岔路口,有个建筑物像是个庙宇。 寻常庙宇多是四角或六角,坐落在正正当当的方位上,可那座庙有七角,而且还是在个岔路口上,不东不西的,奇怪得很。 邪魔歪道。 第五君脑海里倏然出现了这个词。 他回头看了眼棚屋,棚屋里黑漆漆的,显然小秀才没有蜡烛。第五君想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想着不管自己要去哪总归要先给小孩说一声才好。 他刚走到棚屋门口,小秀才就擦着嘴蹦了出来。 小秀才搓着手指,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第五君,她都把粥喝完了,才想起来哥哥还是个伤患,自己怎么一点都不客气。 第五君摸了摸她的小辫子,笑着说:“你不用担心,哥哥真的不饿。” 第五君知道剩下的那碗粥量不大,就是那一整锅稀粥对一个正长身体的小孩来说都根本不够塞牙缝的,大刚这么大的时候一顿能吃三大海碗面条再加四个叉烧包,小秀才实在是吃得不够。 他不想让小孩再为这件事为难,就转移话题道:“我想去那座庙看看。” 小秀才踮起脚尖来瞅了眼,高兴地“哦”了一声。 “那是玉清无量天尊庙,到处都有的,这是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啦!” 第五君愣了。 玉清无量天尊,是邪神君的法号。 到处都有的神庙,竟然是供奉邪神的。 小秀才拉着他的手,走上那条土路,像个小向导一样给他介绍每个院子里都住的什么人,家里养了多少只鸡,谁把旧衣服给过她,谁又帮她搭过棚子。 他们来到了那个岔路口。 第五君与庙门对视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空中流淌着的邪气。 可与在蓬莱岛上感受到的攻击性和极大的恶意不同,这股子邪气竟然颇为缓和,而且他这个天生药躯站在这里,居然也没有惊动邪气丝毫。 ——好像有种懒洋洋的、餍足的气质,不需要抓他填补。 明明只是一股灵气而已。 第五君不知为何,本能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小秀才扶他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庙正中矗立着的就是一尊巨大的邪魅神像,第五君看了一眼就发出“果然如此”的轻叹。 太熟悉了。 虽然雕工比玄陵门的那尊差远了,石料也粗糙得很,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