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的。而齐释青仿佛沉溺在另一个世界里,对这些视线浑然不觉,眼里只有那个烛火摇曳的温馨诊室。 手里的黄色符纸被攥皱了,齐释青将手背在身后,悄悄把它抚平。随着时间的临近,他产生了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反应,掌心不住出汗,身体冰冷,心脏剧烈跳动。 终于,面前的病号站了起来,走向医馆的门口。院子里的人都排进屋了。 齐释青抬起脚,几乎踉跄了一下,往前走去,额头渗出冷汗。 屋内点了很多蜡烛,黄澄澄、亮堂堂的,不少病号的声音此起彼伏,中间夹杂了一道在过去数百天里只会出现在齐释青梦里的嗓音。 “高烧几天了?” “小秀才,帮我拿下屋里的针,在左边柜子里。” “肌肉劳损有点严重,有条件的话,还是需要静养。” “回去熏艾条能好,就这三个穴位,但我这儿不卖药,您得自己去买。” 这道声音的主人被挡在一道墙后,需要转个弯才能看见。齐释青目光落在这道木板墙上,瞳孔微微放大,连眼都不眨。 他听得嘴唇都在颤抖,生怕错过这道声音的每一个字,脑海里除了第五君声音的轻轻回响什么都没有。 前面的病号走了一个。 又走了一个。 齐释青的肩膀就要越过木板墙的边缘,他的心跳重到了几乎无法忍受的地步,拍子全乱,呼吸变得艰难。他慢慢抬眼,视线越过前面病号的肩头——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诊床,上面躺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妇女,她的小孩坐在床脚,正在咿咿呀呀地玩手。 接着他看见了一只骨节匀停的手,手指纤长有力,正捏了三根银针,另一只手则拿着干净的帕子擦拭放出来的污血。 漂亮的手臂隐藏在青绿色的衣袖里,薄而透气的布料勾勒出流畅的线条。 但是下一刻,齐释青的心跳骤然停了。 他看见了第五君。第五君的长发却是雪白的。 年轻俊朗的小郎中,一如他在灸我崖见到的那样笑意盈盈,但那白到刺眼的发丝却垂落下来,像绸缎似地披在第五君身上。 齐释青眼前天旋地转,呼吸急促无法控制,骤然失去平衡,急促地伸手撑着木墙,这才没有摔在地上。 第五君正弯腰侧身给病号说话,问对方现在什么感受、有无缓解,突然听见墙那边咚的一声,寻思是有病号排队急了,就扯着嗓子喊了声:“再等等啊,很快就好了。” 齐释青垂着头,眼前的地板还在转动,空气一点点逃离他的身体。他膝盖缓缓弯曲,无声地跪了下来。 终于等屋子里的病号也看完了,再没有排队的人转过墙那边,第五君扶着腰站了起来,慢腾腾地拉伸了下胳膊,大声感叹道:“啊——总算结束了——唉——” 小秀才已经累得回屋躺着了,半天没动静,许是睡着了。第五君揉了揉肚子,寻思去厨房找两口吃的,一绕过木板墙就看见地上跪了一个人。 第五君大惊失色,这怎么还有人!怎么不出声! 他立刻想起小秀才下午跟他说有人要等着跟他说话,立刻抱歉地说:“您久等了,您就是齐……齐先生是吧?” 忙活几个时辰,已经忘了你叫啥了,真不好意思。 第五君赧然地对对方说话,但这人仍然跪在原地,头倚着木墙,没有反应,第五君心里骤然一凉。 他赶快上去搀那人的胳膊,可刚使了把劲,那人就头垂着往旁边一歪,倒了。 第五君一瞬间吓得声音都拔高了:“喂!!你别是死了吧!!!” 他扑通跪在地上,把那人翻过来,瞳孔骤缩—— “这不是前两天泡水里那个人吗?!” 老天爷!当时把人救了,特意扔进邪神庙里没让他醒,这怎么还是找上门了!我没得罪你啊! 第五君脑海里飞快划过了一幕恩将仇报的戏码,虽然理智上很想把这种来意不明、阴魂不散的富家子弟再度打包扔出去,但医者本能还是让他快速搭手施救。他一手掐住齐释青的人中,另一手去摸他的脉象。 脉象很微弱,比从大雨里捞出来那天还微弱。 第五君把了一会儿,突然狐疑地皱起眉头。 “……嗯?” 先前没有仔细看过这人的脉象,此刻认真把脉,第五君发现这人竟然是有灵脉的,只是内力全失。 第五君不由得松手去摸自己的脉搏——在下界呆了这么久,号了几百个脉,这是头一回碰到有灵脉的,他甚至都得对比一下自己的才敢确认。 “确实有灵脉,而且跟我不一样,他灵脉还是好的……”第五君重新扣上齐释青的手腕,心中起了波澜。 下界的气是浑浊的,绝无可能让人在此间筑基修成灵脉,可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第五君低头去看怀里这个人,见齐释青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闭着、甚至还在颤抖,眉头蹙紧,满身冷汗,像是陷入梦魇。 “真是服了……”第五君艰难地站起来,把齐释青拖上诊床。 把人在诊床上放平之后,第五君一低头,突然注意到这人腰间有两样东西。 他眯起眼睛,凑近一看,大吃一惊。 “这怎么跟我当掉的那块玉佩一模一样啊!”第五君把齐释青的玉佩拽起来,怼到眼皮底下左看右看,惊疑不定地想:“我那块玉佩是玄陵掌门齐叔叔送给我的,这块又是从哪来的?” 断尘散一旦起效,记忆就会自动修正,所有过往经历都会按照某人不存在的版本重新编写,当事人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忘了一个人。 “天啊,他姓齐!” 第五君想起小秀才的话就打了个激灵,接着攥着这块玉佩,又伸长手从齐释青下摆摸出那个黑罗盘,挑在掌心仔细察看。 “南北西东龙凤日月,正中团簇问鼎七星……这真是七星罗盘,天啊……” 他的视线不住地在这两样宝贝和齐释青的脸上逡巡,越想越惊疑。 在他如今的记忆里,玄陵掌门齐冠一直没有孩子,路过药王谷的时候把他收为养子,这块玉佩就是证物。 “但怎么会有两块玉佩,难道齐叔叔后来又生了个孩子?” 第五君趴在齐释青脸旁,仔细审视着这张脸,评判道:“看模样的确像是亲生的,可这年龄不对啊……” “我在玄陵门呆了快八年,从没听说过齐叔叔还有这么大一个儿子。”第五君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瞥见齐释青下巴上青黑的胡茬,想:“难道这是齐叔叔养在外面的私生子?怕我难过,从来没告诉过我?啊,也可能是他的母亲见不得光,不好让门派知道。” 第五君品着这个说法,越想越觉得可信——七星罗盘可是放在藏宝阁层层禁制下的玄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