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是算算昨日?铺里还剩多少银钱没来得及取走,一会又心不?在焉地勾出幅林柳骑马的小像,再一会,画得一堆相互挤压着的猪火腿。 林柳见屋里的暖光晃了晃,忽然多出了另一个人影,是藤丫。 藤丫背后的伤口不?那?么疼了,给江满梨送过?来一只刚添好炭的手炉,看看江满梨面前的纸,笑?道:“小娘子这是在胡乱画什么呀。咦,这是林少卿?” 林柳心头?一颤,竖起耳朵,却听她?又换了话道:“怎还画这许多火腿?” 那?可是涂了四遍大盐、晾了一个月的好火腿。江满梨说起来就生气,昨夜为了设法牵制那?两个歹人,不?得已?把头?日?刚从屋棚里取出来、挂在粗绳上通风的火腿一股脑砸了,好不?可惜! 此时?唉声叹气,道:“你说那?些火腿可还在?可还好?若是这七日?都不?能去看看,坏了怎办?我还等着吃腌笃鲜、花胶鸡呢,可千万不?能一只都不?给我剩下……” 藤丫便笑?她?,道:“小娘子竟然还记挂着吃。” 江满梨又道:“不?吃也行啊,那?火腿可金贵着呢,腌好了售出去,能赚四倍不?止。若是腌到中秋再用,加些糖来做成糖腿月饼,礼盒一装,那?可不?止四倍,五倍六倍……” 林柳在外头?听得扬起嘴角。本是一想起她?昨日?受伤的情景就心如刀绞,此时?听她?哑着嗓子却还是盘算着吃和生意,又觉得有些欣慰。心道他的阿梨像一只最坚韧的小鸟,即便偶尔跌下树梢来,也能围着树下绕两圈,啄些吃食、衔几根树枝,再自个想办法飞上去,把窝筑得愈发结实。 再想起她?说要给自己“回鱼箸”一事,一不?留神轻笑?出声来,屋里瞬间就安静了。 林柳只得清清嗓子,唤道:“阿梨。” 藤丫笑?看江满梨一眼,自觉把暖炉塞进江满梨手中,放了帘进耳房去。而江满梨只记得林柳昨日?把她?抱起救走,之后就未再见过?,也不?知?他可好,此时?听见声音,自然也忙不?迭去开门。 却是门甫一开,便被人拥入怀中。 幽幽的冷香,伴着一小股不?易觉察的铁锈味。江满梨眉尖拧了拧,轻轻推开林柳,道:“你受伤了?” 江满梨仍穿着那?身暗红的袄裙,外头?披件王氏送来的狐毛斗篷。林柳只道句“不?妨事”,伸手拨开她?肩上的头?发,目光落在狐毛里露出的那?一小圈刺眼的纱布上,拇指轻轻拨开绒毛,抚上去,道:“阿梨,允我提亲罢。嫁到平成侯府来,他们断不?敢再动你半根汗毛。你一个人,我实在不?能放心。” 若是昨日?再晚到一秒……他甚至都不?敢想。 “好不?好?”林柳捧起她?的脸来。 弘九手中拎着个食盒返回来,手里提的羊角灯晃着眼睛,直到走到近前才看清默默对视的两人。“哎哟”一声便遮着眼睛躬身要逃。 被江满梨看见了。江满梨握住林柳的手,从自个面庞上牵下来,笑?着叫住弘九:“给郎君的吃食拿进来罢。” 一盅姜母鸭,一笼拿上釉白瓷盘垫着的小笼蒸牛肉,两小碗稻米粥,粥里点了鸡肉糜。 两人并肩而坐,江满梨拿小碟给林柳盛鸭肉,并一碗粥垂眸笑?着递过?去,道:“你阿娘还真是喜爱这油淋鸡肉糜粥。” 林柳也跟着笑?了,道:“这东西儿时?吃得尤其多,后来去国?子监念书,就少与阿娘一同用饭,却不?知?阿娘仍常吃这道粥。” 到底是路上奔袭了许久,林柳腹中空空,菜还未吃一口,粥一到手便喝的精光。江满梨鲜少见他这般饥饿的样子,也觉有些心疼,把手边的另一碗也推过?去。林柳净了手,取小盘中一只鸭腿,捏在指尖旋了旋,找到肉汁多且嫩的那?一面,先送到江满梨嘴边。 姜母鸭是以芝麻油炒香厚姜片,加酱油、蜂蜜、米酒来炖煮。小火慢炖得焦香软烂,骨酥汁透,江满梨嗓子不?舒服,象征性地用牙尖咬下一点点。姜味浓郁沁鼻,酒香入肉,炖得不?错,若是少些蜂蜜,再多加一点点腐乳…… 林柳道:“是府上请四司六局的人来做的罢?”江满梨点头?。林柳又道:“不?如你做的好吃。” 江满梨噗嗤笑?了,轻声道:“你又没吃过?我做的姜母鸭,怎知?就比这个好?” “这个呢?”又把小笼牛肉推给他,“你尝尝。” 二寸许的大片牛肉,旋叠铺在夏日?采集的干荷叶上。裹了剁得极细的葱姜花椒末,又加甜、辣两种豆酱,裹腐乳汁。最后抓上香料炒制过?的熟米粉,红油封顶,上锅大火蒸一个时?辰,蒸得筋肉皆断,入口软滑,出笼调蒜泥、香菜。 肉片肥厚,裹了米粉,便愈显得软糯勾人,筷箸拎起来,一动一弹。连着铺于表面蒜泥香菜卷起来,还未入口,林柳便笑?道:“这是你教着做的。” “噫,”江满梨奇了,“这又是如何知?晓?” 今晚林舫波和王氏都不?让她?下厨,却是她?看着厨司的人做这道小笼牛肉实在看不?下去了,指点了一二,让那?庖厨多加红油,又在炒米粉时?放了些许香料。 林柳笑?着只吃不?说,姜母鸭吃完鸭腿便不?再碰了,只把牛肉吃得干净。二人边吃边聊,江满梨实在忍不?住问起昨夜的事。 林柳本是怕她?再受惊吓,有意不?提此事的。见江满梨执意想要知?晓,便挑着些关节讲与她?听。 这才知?道,原来昨日?谏安去接她?时?发现?了那?几个假扮太监之人的踪迹,见那?几人鬼鬼祟祟潜入小市,以为是要对她?不?利,遂上前驱逐。哪知?几人身手不?错,且战且退,谏安被引入埋伏,才惊觉事有蹊跷。 恰林柳率人巡察经过?,前去解救,伤便是那?是负下的,而后快马加鞭返回小市,见江记的门铺已?经被砸。林柳这才干掉那?络腮大胡的几人,冲进后院,把江满梨三人救了下来。 而余昊苍之所以能逃走,不?过?是大理寺欲擒故纵。目下已?经以凶案在逃的罪名查封了余家在京城的酒楼市铺,只待他慌不?择路,主动把后头?的大鱼暴露出来。 江满梨托着下巴,听闻此种种,既觉着惊心,更?多是后怕。然听见说余昊苍逃走是大理寺的计谋,又觉得安心许多。不?知?不?觉往林柳身旁靠了靠。 林柳看她?小脸煞白,尖巧的下巴埋在软毛中一言不?发,忍住再度问她?提亲之事的冲动,只顺势把她?揽过?来,靠在自己肩上。 抚了抚她?细瘦的手臂,道:“你做的吃食,我便是不?尝,也能认出来。” 又道:“我也不?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