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立刻原地装傻:“丹枫哥,怎么了?” “别只在惹事的时候才叫哥。” 丹枫平淡的语气里混合着叹息,但没有多少怒气,反倒夹带着一丝微妙的揶揄意味,以及“过来人”特有的优越感。 “景元,你现在还年轻,尽可以把话说得事不关己。但是你以为,你就不会有变成‘老房子’的一天吗?” 景元:“?” “等一下,我才二十岁,怎么就老……” “好了,我们在此消磨的时间够多了。” 丹枫没再理会目瞪口呆的年轻人,自顾自转头向茉丽安道: “安,陪我去海滩上走走吧。或者我陪你,都可以。” “好啊,咱们走吧。” 茉丽安干脆地站起身来,“对了,机会难得,要不要跟我一起试试冲浪?” 景元和白珩又是好一阵大眼瞪小眼,直到两条龙逐渐消失在白花花的海浪里,白珩才勉强回过神来,半张着嘴发出灵魂质问: “……那个,我没听错吧?饮月刚才管安安叫什么?还有,他是不是承认他着火了??” “是的,你没听错。” 景元心平气和地眺望着大海,年轻俊朗的面容上古井无波,神色间有一种耄耋老者般疲惫的安详。 “我很久以前就说过,咱们这位龙尊以‘月’字为号,司掌苍龙布雨之传,却偏偏给自己取了‘丹枫’这个名字,想来应该是性烈如火的脾气。只是平日里碍于身份,没有机会表现罢了。” “不过……就连我也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方面着火啊。” 想到丹枫最后那句“你以为你就不会变成老房子”,景元一时间不知道这算是诅咒还是祝福,紧张地想象了一下自己着火的模样,不禁心有戚戚。 “说实话,这趟回去以后的场面,还有持明那头的反应,我都不太敢想……” “啊哈哈,可不是吗?罗浮难得清静几年,这下又要热闹起来啰。” 白珩尴尬地假笑三声,但这笑也不是纯假笑,尴尬中还带着一丝真诚。 “不过我觉得吧,虽说各方面都挺吓人的,但吓人归吓人,能看到饮月这副模样也不错。” 景元一手撑着脸颊,若有所思地回过头来看她:“怎么说?” “你想啊,以往他总是一本正经的,又庄严,又体面,一举一动都像壁画一样漂亮,可人也像壁画似的,好像被钉在墙上,没法跟活人一样真正开心起来。” 白珩双手捧面,笑容可掬,带着狐族姑娘特有的天真烂漫,望着朋友远去的背影感慨道: “他开心就好了,不是吗?” 虽说“开心就好”,但套用一句老话来说,开心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 短暂的年假一晃而过,一行人准备返航那天,白珩将星槎停在港口,给所有人群发短信: “家人们,该回罗浮上班了!” ……多么可怕的一句话啊。 丹枫一想到回去还得和龙师掰头,整个人肉眼可见地不开心;但一想到能够掰掉龙师的头,他又不可自制地开心起来,精神状态突出一个反复横跳,就像四月的天一样喜怒无常。 令人意外的是,在所有人之中,最不想离开泰普沐恩的不是丹枫,而是应星。 “那个,请问,您是……” 茉丽安再次见到应星的时候,她几乎认不出他来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你们先动身吧,不用顾虑我。我已经跟工造司请过假了,打算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跑几个星球参加技术交流,之后自己搭商船回去。” “不是,我是想说,您这造型……” 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相比,应星现在的模样要夸张得多。 当时他只是一根一米九的人形木炭条,现在他是一块一米九的人形油画板,浑身上下沾满了不知名的、五彩斑斓的液体——或者说体液,以及毛发和肉块和内脏和其他什么东西——别说分辨不出本来面貌,甚至很难看清他本来的种族,活脱脱就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宇宙男鬼。 应星本人对此毫无所觉,只是一心一意沉浸在剥素材的喜悦里,与沉浸在订婚喜悦里的丹枫不谋而合(女方家里有姐姐做主,男方自己就是全家的主,怎么不算订婚呢),根本不在乎外人的眼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人倒真像是一对嫡亲的兄弟,从B到Bking,优点和缺点可谓如出一辙。 应星执意留下,其他人也不好勉强,只能任由他继续在素材的海洋里遨游。 茉丽安生怕他在卧虎藏龙的泰普沐恩有个闪失,临走前絮絮叨叨地再三叮嘱,让他一定要注意人身安全,有什么问题就找妖精骑士,或者找路过的阿尔托莉雅警官。 应星被她念叨烦了,半开玩笑地顶了一句:“瞧你这架势,恨不得把我拴裤腰带上,亲儿子都消受不起。我是你什么人,用得着你这样操心?” 茉丽安丝毫不觉得冒犯,眼神像无风的湖面一样清澄: “你是我和丹枫最好的朋友啊,不然呢?” 应星:“……” 他没想到茉丽安还有这一手,当场就中了“真诚”这招永恒的必杀技,一下都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搁,大有一种期末考试忘记带笔、百冶大炼忘记带锤的窘迫,隔着五颜六色的液体都能看出他面皮泛红。 但应星一生倔强,不肯轻易服软,一定要在兄弟面前扳回一城: “怎么,现在想起我是朋友了?那你怎么不想想,你们这一年干的都是什么事?” “眉来眼去的时候没人提醒我,搞在一起的时候没人知会我,求婚的时候倒是要找我撑场面,一个负责下订单,一个负责对订单指手画脚……” 茉丽安:“那我们请你喝喜酒,你还愿意来吗?” 应星:“…………” 他将目光撇向一边,喉咙里含混不清地咕哝了一句,听不清是在骂人还是骂自己。 茉丽安哪里肯放过他,不依不饶地再三催促,才从他生锈似的嗓子眼里逼出一个字来: “………………来。” 茉丽安:“啊?你说什么?” 丹枫:“应星,大声些。茉丽安说她没听见。” “来!!!” 应星自暴自弃地提高嗓门,恨不得将一字一句都铸成钢锭,砸在这对小人得志的狗情侣头上: “来啊,怎么不来?我不仅要来,还要在酒席上痛痛快快喝个够本,也算没有白忙活这一趟。罗浮的龙尊大人成亲,好酒总要管够吧?” “…………哼。” 丹枫抱着双臂沉默不语,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眼底却掠过一丝海风般清爽的笑意。 他不笑还好,这一笑便似道尽了万语千言,无数个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的日子从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