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一场伤心而已。或是被他人所误,或是自误。 如今这般自误,总好过日后被他人所误。 云柳敛了敛心绪,转回身来,抬起手抹了一下脸,才发现不知何时竟流下了一行泪珠儿,黄莺见了惊慌道:“姑娘,你……” 云柳接过她手里的绢帕,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幽幽叹道:“也不过是一场庸人自扰。” 黄莺看着自家姑娘刚刚第一次动心,就如此伤情,心疼道:“傅大人,不过是咱们这里的长史。以前有些刺史也动过要纳您进门的念头,是您不愿罢了。您主动一些,像傅大人这种少年郎君,又怎么可能没有机会。” 云柳并未回应,只是示意黄莺抱上琵琶,回去。 天上挂着一弯半月,把院中的树木花草照出各种各样的影子投射到地面上,一阵风儿吹过,影子便兀自地晃动,变形,像一只只夜色里的怪物。 两人踏过这些不停变幻着的怪物们的身躯,一路回到牡丹园。 直到这时,云柳才轻启檀口,回答黄莺:“你不知道,长史于他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身份。不管是别人眼中,还是他自己眼中,他真正的身份都是魏国公府的公子。” “我们大周立国两百多年,像魏国公府这般跟着太祖打过天下,至今依然屹立不倒的家族,哪里还有第二个,他这样尊贵的身份,怎是我可以肖想的。” “不过是放任了自己的心。” “于他,我不过是一滩烂泥而已。” 黄莺不忍道:“姑娘,你怎可这么说自己,您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别人不知道,黄莺一直跟着姑娘,最是知道的,姑娘跟那莲花一样干净纯洁。” 云柳低垂了眸子,道:“你也说了,别人不知道,在这种地方,谁又会相信,你真的是出淤泥而不染呢。” 第14章 离别 经过连续大半个月的折腾,连玉终于把三本游记所记载的山川地理整理成了初步的图稿。 她看着眼前这张坑坑洼洼,西缺一块,南缺一片的图稿,牙齿把手中毛笔的笔杆咬得咔咔响,这三位作者的游览地域太小,要想做出完整的地图,还要搜罗更多的游记,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做到的。 而且这些游记的真实性也存疑,没有经过实地勘察的地图做出来也只是个参考。 她把铺展了满桌的书墨纸张收拢起来,放在了靠墙的置物架上,伸了个懒腰,决定出去转一转,已经好久没去主楼了。 连玉关门出来,踏着月色,穿过花丛,向主楼行去,嘴里还哼唱着一首欢快的小曲,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 此时春香院二楼的春明厅里,孟泽深和傅衡正刚刚落座。 桌子上摆满了各式点心水果,侍女刚沏好一壶金山雀舌,退出去。 一片片雀舌儿在热水的激烫下,舒展开柔嫩的身体,打着转在壶中滋润膨胀开来,香气慢慢释放,缭绕回转,香溢满室。 孟泽深盯着看了一会儿,把手中的壶盖又盖了回去,然后给傅衡斟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傅衡端起杯子一饮而下,问道:“你刚才怎么拒绝了去后院,单独听云柳弹曲?” 孟泽深轻轻呷了一口,眼神怪异地瞟了傅衡一眼,瞎编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好的曲子还是大家一起分享比较有乐趣。” 听他胡扯,傅衡不再理他。 歪头往楼下看去,满堂宾客,热闹非凡,云柳穿着一身荷叶绿的千层纱裙,头戴着一支粉瓣荷花簪,独坐高台,轻拨琵琶,整个人看上去如塘中玉莲,娇媚万千,一时竟看得呆了。 似是有心灵感应一般,高台上的云柳手拨着琵琶向二楼的春明厅遥遥望去,正好与傅衡的目光相接。 傅衡立刻扯开嘴角,龇着一排大白牙,回了云柳一个灿烂憨实的笑容,打招呼。 之后就把脑袋收了回去,脑中那一瞬间的惊艳,在主人还没有抓到的时候,就已烟消云散。 孟泽深问道:“你看什么?” 傅衡笑道:“看你女儿,今天怎么又没出来?” 孟泽深勾唇一笑:“这么想给我当女婿?” 傅衡举手求饶:“行行行,你赢了,都是我嘴贱,我不说了。” 今日云柳弹奏的是一曲《醉春归》,绵软柔情,靡靡缠缠…… 像傅衡这种不甚通音律之人,听着就有点索然无味,他捏了一块桃花糕轻轻一抛,用嘴接住,嚼了两下,又喝了一杯茶,看着对面的孟泽深开口道:“你真要走啊?” 孟泽深点点头,“嗯”了一声。 傅衡哀嚎一声,往后躺了躺,换了一个姿势,整个人都丧丧的,哀怨道:“这么个破地方,你一走,我更无聊了。连个一块凑趣的人都没有。也不知道老祖宗什么时候能把我招回云京去。” 哼哼唧唧了一会儿,他又抬起头问道:“这次往哪儿走?” 孟泽深拿手中玉骨扇在桌面上画了一道线,最后在线的末端打了圈,又点了点,抬头凝视着傅衡道:“南下禹州,去云鹿山看看魏先生。” “是应该去看看,不知道这老头有没有哭死。”傅衡赞同道,“听了萧霁川的死讯,估计得关门自闭了,你正好过去安慰安慰他。” 哎,想想他竟然还担心这个老头。年少时候,祖父打算送他到魏老头门下读书,这老头竟然以他太愚钝为由,给拒绝了。 他虽然也不是很想跟着老头读,但是这拒绝的理由也太伤自尊了。 祖父更是郁闷了半个月,整日里看着他唉声叹气,那眼神仿佛在说,我傅家传承几百年怎么生出来这么根朽木。 让这臭老头子傲气! 他看上的孟泽深、萧霁川,没有一个愿意拜他为师跟着读书的。 这事传来的时候,傅衡狠狠舒了一口气,心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也有今天,当浮一大白,庆贺一番。 酒没喝成,他反而因为偷酒,被祖父锤了一顿。 此时的连玉坐在二楼的楼梯旁栏杆处,边看楼下的云柳弹琵琶,边从腰间挂着的杨妃色荷包里捏出炸香豆子一粒一粒吃得正欢。 忽然有人扯住了她头上的小揪揪,把她从绿色装饰树后边扒拉了出来。 连玉皱起眉头,正要看看是哪个狗东西敢薅她头发,便听到一个熟悉又惊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咦~原来你一个人躲在这里乐呵呢?” 哦,原来是长史大人呀,连玉立马换了一张脸,笑眼弯弯,开口道:“傅大人,安好。” “好好好,跟我走。”他不容分说地拉着连玉往春明厅走去,路上还心情倍好地解释道,“我带你找你爹去。” 原来刚才傅衡出来如厕,完事以后,特地在大堂里绕了一圈,寻找连玉。 他觉得整个春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