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 在项翛年和埴之冢光邦以为在场只有他们两个的情况下,尤其是埴之冢光邦,在行动上,可谓是肆无忌惮。 黑夜,在特定的条件下,的确能激发人类内心的幽暗,给予了平时因为礼义廉耻而克制的爱意,一次放肆的机会。 不用听答案,埴之冢光邦能看明白项翛年对他的拒绝,但他反而上前一步,强硬地逼近项翛年,不死心或者说执拗地盯着项翛年,想从她嘴里,亲耳,听一个希望渺茫,几乎已成定局的答案: “嗯,年年酱,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你坠海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 似乎是第一次说这样流露真情实感的话语,不太自在的埴之冢光邦说得磕磕绊绊,但也是硬着头皮努力说下去: “年年酱,你知道吗?下午,我在茫茫大海中,望着宽广得怎么都望不到头的海平面,寻找每一个翻滚的浪花,我渴望着,也祈祷着,希望在下一个浪花就能找到你……但是,我没成功……我快急疯了……” “呵,可笑的是,我那一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只能焦急地等待着救援船的消息,不断在内心祈求着不知道在哪一方的神明,把你还回来……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这么得没用,也不知道,原来我这么在乎你……” “我很害怕,怕你就这样消失不见,然后再也不能和你一起去见识各处风景……” 埴之冢光邦自嘲着,哂笑着,说得像个示弱者,却抬起眉眼,目光灼灼地望着项翛年: “你还记得之前那次,镜酱邀请我们去他家的森林疗养地做小白鼠的经历吗?年年酱,那次你拼尽全力拉住我的手,那一刻,你就是天使,散发着圣光……人人都觉得我很强,只有你把我当做一个落难的需要帮助的人看待……” 不知道当时铦之冢崇也拼了老命跑过去想救他的埴之冢光邦,真心告白说的愈来愈顺溜,眼底散发的期盼的光,几乎要灼烧项翛年的铁石心肠。 “所以,年年酱,我喜欢你……你呢?” [这还真是……让人难以拒绝呢,但是……] “对不起,前辈,我对你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念头。” 项翛年速答,干净利落,飞快地给出了答案。 “……” 空气在一刹那间,陷入了让人不安的凝滞,似乎有不屈的灵魂在压抑着叫嚣的躁动,抑制着将面前少女拆骨入腹的冲动。 后脖莫名起了寒毛的项翛年,不住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奇怪地往四周看了看,以为是哪扇窗户漏风。 见状,埴之冢光邦眸光闪了闪,压下刚才涌现在自己脑海各种可刑的念头,扬起得体的假面,转移项翛年的注意力问道: “可以问,理由么?或者,你有其他在意的人了?是我们中的一个吗?” 不给人呼吸的问句,咄咄逼人的问句,让项翛年感到不适,她脑子里突然想起了后世她在新闻上刷到的“男子因被女生拒绝,进而恐吓、威胁、殉情、分尸、装进行李箱、扔进垃圾场……” “……埴之冢前辈,你冷静一点。”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的这么偏,把埴之冢光邦想的这么坏,但不妨碍她求生欲猛然竖起的项翛年,黛眉轻蹙,安抚着对面看似冷静的埴之冢光邦。 “……” 良久。 埴之冢光邦克制地放下了紧握住项翛年的手,退开一步,双手举起示意自己无害,并装作释然的样子,道: “我知道了,对不起,年年酱。” 两人之间的空气重新开始流通,原本觉得冷飕飕还喘不过气的项翛年,也轻轻把提起来的心,慢慢放了下去。 不过…… 项翛年顿了顿,决定还是开口,郑重道: “埴之冢前辈,你对我来说,是前辈,是朋友,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几人之一,但绝不会是恋人。” “我很感谢一开始你对我释放的友善,感谢你接纳我进入你们的小团体,也很感谢和你相处的每一份珍贵的快乐时光……但是,我没法去喜欢你。” “……还有,我对你们,都没有关于爱恋方面的感情……在我眼里,你们都是……好比我家人一般,温暖又绚烂的存在……” 项翛年说到“都没有”时眸底闪了闪微光,按捺住这份注定无法实现的苦涩,不愿深思,说着不知在欺骗埴之冢光邦还是她自己的话。 不远处,同样期待项翛年回答埴之冢光邦提出的问题的两人,听到了项翛年这一番“无差别歼灭”的话,齐齐陷入了低气压。 “是这样啊……” 项翛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房间的,只记得最后,埴之冢光邦低垂着头,平日里灿烂随时都在发光的奶金发色,黯淡的,遮挡住了他的神色,却听清了这声呢喃。 恬静的夜晚,穿透玻璃的月光好似都散发着苦味,不知是在疗愈谁的伤口。 然而。 今晚。 注定不会又足够的时间,让人平静地舔舐伤口。 “咚咚。” 恍惚的项翛年坐下来还没好好厘清思路,就听到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 项翛年:“……” 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神啊! 都最后一晚了,甚至是最后几个小时了,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 第155章 这最终还是到来的一刻 常陆院馨自小山崖上没有抓住项翛年的手,致使她陷入险境后,自责和无力感,像是让人喘不过气的厚重雨幕,牢牢地包裹着他的七窍。 在汪洋大海中,如大海捞针的渺茫,随着寻找时间一分一秒不断流逝的,让人无可奈何,只剩下徒劳机械的焦灼。 再到后面,终于找到项翛年时,失而复得的不真实感,与立即奔赴而去的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到了海浪,把项翛年再次从他面前卷走,带离他的视野。 以及,掌心终于能够触及到的,真实的项翛年的狂喜。 最后,紧紧拽着项翛年走上生命的海岸线的常陆院馨,疲惫的身躯,被胸腔里复杂激荡的主要两种情绪支撑着。 第一是庆幸。他找到她了,她还活着。 第二是后怕。万一……他再也不想经历一次这样只能听天由命的无奈了。 所以,现在,转化为具体的表现来说,就是常陆院馨单方面的,变得非常黏着项翛年。 项翛年只要一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他就PTSD,或者更准确的说,变成了分离焦虑? 所以,在各自回房后,常陆院馨一开始为了抑制自己去找项翛年的冲动,跑进卫生间,把水龙头调整到最冷的出水温度,冲了两次冷水澡,企图让自己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身体的凉意,只让发热的大脑,凉了一会会儿,冷水的影响褪去,留下的,依旧是充满了繁复杂绪的按捺不下来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