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妈来看我,撞上了冷平洲和我说话。 他们两个拥抱了,我妈又哭了。 我知道这是我妈接受他了,真够不容易的。同时我也挺自豪的,妈,看吧,我的恋人就是这样好的人。他爱我,宠辱不惊,相信我,愿意等我,可以把一切都给我。我找到了,多名幸运啊。 妈,这就是我的爱人。我们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分分离离,终于在一起了。我最庆幸的是我那时用了八辈子的勇气对他说我爱你!我爱你!冷平洲,我爱你! 我不要再做胆小鬼了,我也不想再骗自己,我要和自己的心在一起。 冷平洲,等我啊,我会醒来的。我要醒来,我要醒!我们不应只曾拥有那么一点点的幸福,剩下的都是折磨和苦涩。我们以后也会在一起,我会活下去! 就是现在,你快去看看,我的手指有没有在动?我的表情有没有变化?我在努力呢,我在试着醒来,冷平洲,等我,我这就可以出声,叫你的名字,我这就可以自己坐起来,把你搂在怀里,吻你,吻你,吻你,我爱你,无论如何我都爱你,我就要醒来了,你看到了吗? 然而今夜和往常一样,又那样不咸不淡地过去了。 后来到了我车祸一周年那天,我还是从妹妹嘴里得知的,原来已经一年了。 我父母也一起来看我了,冷平洲是等晚上等他们走了才来。 他看起来依旧平静,只是一直沉默着。 然后他凝视我的双眼,然后他俯下身来吻了我。 我有些想哭。 我这么躺着,他从未吻过我,为什么。我是多么希望他能吻我,碰碰我,证明我们曾经多么亲密无间。 可我仍旧毫无感觉。 没有快乐或痛苦,感受不到他的任何触碰。 “你还在吗?”他轻声问我。 我在,我一直都在啊。 怎么才能让你知道我的意识一直存活?我无法传达,而他一直如此相信着,那又是多么可怕的信念。 这个信念要用多久才会崩塌。 他爬到床上,跪在我身边,吻了吻我的手,然后抓着我的手探进了他的裤裆。 可能我的触碰还没有两三下他就抽搐着射了出来。 射过之后他下床擦干净自己,还对我说了声对不起。 别告诉我你忍了一年啊,冷平洲,我问你呢,说话。 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就你,能忍一年吗?你还不如去把鸡鸡蛋蛋零七杂八的都切了呢。 他又坐到我身边,握着我的手轻轻地吻。 他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在校庆上,我回母校做演讲,你为我倒了一杯水。那个时候我就想紧紧地抓住你的手,吻它,对,就在讲台上,我也真够禽兽的,我就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你的手。其实它也没什么特别,为什么会让我那么着迷?你是不是在你自己身上下了咒,让我一看见你就无法自已?” 他最后吻了我的手背,把我的手好好地放了回去。 “宁满,我会一直等你。我已经自己疯跑了半辈子了,下半辈子都是你的,都给你。你不要也不行,你不能动,不能出声,所以无法拒绝。更何况你永远都不会拒绝我,是吧。” 这太病态。他不考虑我的因素一味地付出,沉浸在自我悲悯的良好的自我感觉之中,这不对。 这之后冷平洲做了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对我来说简直是个壮举,他给我病房装了个电视。 电视平时开着,声音开得不大,角度调到我弱睁着眼恰好能看到,我就是没睁着眼也能听声。我母亲在的时候就看肥皂剧和家庭伦理剧,我父亲爱看军事片,我妹偶尔看看武侠,偶尔看看科教探索什么的。每天一到七点所有频道都不可抗力地演起新闻联播,这样下来我也不算和社会太脱节。 我还是打算回去的,所以我仔细听着记下每一则广告,我在心里重复电视剧的每一句对白,以免哪天我突然醒来发现自己连话都不会说了。 日夜更替,年复一年。我换了一个电视,转了两个疗养院,到了第五个年头我搬去和冷平洲一起住。 他不知哪弄的房子,各种医疗设施一应俱全的,我住进去还跟住院似的。 不同的是晚上冷平洲和我一起睡。 我搬过去之后第一晚他上了我。 是真正意义上的上,进入,他的阴茎插入到我的肛门中,像我们以前会做的,他吻我,叫我的名字,痴迷又深情地望着我,不停地在我体内插抽,然后射进来。 对不起我无法给你回应。 而我仍旧没有感觉。 我看到他动情的样子,我是多么心动啊,可我的身体却仍旧无动于衷。 那之后我们仍旧同床而眠,他再也没有那样碰过我。 或者手淫,或者怎样都好。 还是不是男人啊,用得着这样惩罚自己吗,你又没做错什么。 要是我,两个月都忍不了。 和他住一起之后我感觉挺有归属感的。我想,这样活着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我爱的人一直都在我身边呢。 一天冷平洲去上班,家里来了陌生的访客。 听声音是个女人,脚步声很细碎,她围着我的床走了几圈,估计是从各个角度观察我。 她说:“我现在知道自己为什么比不过你了。你自己知道吗?” 我知道啊,你是女人,冷平洲对女人不举的,就是我这样他奸尸都比你强。 “因为你已经死了,宁满,你已经彻底死了。” “你在他心里死了,你的人永远不会逝去。你剩下的只是你的躯体和你们的记忆,记忆中的人永远不会破裂,他所爱的,所缅怀的,所坚持的,不过都是对你的那一段记忆。你这样又和死了有什么不同呢?其实你的生死已经不再重要,你是不是能醒来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区别了。他每天强迫自己在做的,只是爱你这个事实而已。” “神经病,七年了吧?神经病,你们都是神经病。” 女人做了这样的总结就离开了。 不经她说我完全没有意识到我这个样子已经七年了。 有次我妹跟我一块看美剧,有一集讲一个男人植物人十几年之后突然醒过来。 这种事情要是也能发生在我身上就好了。 剧中的男人醒来的时候妻子嫁了人,正打算放弃他。她等了他很多年,最后终于前功尽弃。 这样也无所谓啊,就算冷平洲爱上了别人,让我活过来,让我用自己的眼睛亲自看看他就好。我要同他说话,谢谢,我爱你,谢谢,我爱你…… 就这样,我不信科学,不信神,如果我存在的意识在大脑中,那被禁锢的脑也会渐渐死去。如果我只是一个囚禁在尚未腐烂的肉体中的灵魂,那僵硬的灵魂也会挥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