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才蓄了三个多月的头发仍然不够长,扎起来显得突兀牵强,又一把扯下发绳。发梢才稍微长过耳垂逼近下颌,后脑的头发倒是略快一步,顺着颈项的线条绵延下几绺碎发。 他懊恼地用手指梳理颈间的碎发,总觉得发型凌乱,不够庄重。 在镜前翻来覆去打量许久,宋尧才用上小卷发棒把那些散乱在脖颈的长发烫成几缕,自然却整齐地打着转。 秦兆的声音从屋外响起:“姐姐,你打扮好了没啊?” 宋尧连忙起身,层叠的裙摆忽然被站起的身姿展平,仍有些迟钝地沉沉坠下,宋尧慌张着被绊了个趔趄。他双手提起身侧的裙边,如同采撷起拖地的花瓣,指尖蕾丝砂砂的触感磨得他指尖发痒,低头一看,指间捏住的正是朵镂空的白玫瑰。 他局促地走出房间,秦兆瞪大眼睛脱口而出:“好漂亮。” 宋尧则扭捏地低下头。 秦兆上前扶他:“我们出发吧,谭修辰都催我几回了。” “等等.....只是你们学生的舞会而已,我穿得是不是太夸张了?”宋尧顿在原地,“这裙子看起来像是婚纱......” 秦兆一愣,突然捂住肚子大笑,边擦眼泪边告诉宋尧: “这就是谭修辰从婚纱店买回来的啊。” 天色早早暗沉,离大学城最近的一个大酒店的一层却灯火通明,传出悠扬的乐曲声。王安瑞穿过三五聚堆闲聊的人群,和已经开始共舞的男男女女,终于把一杯红酒递到谭修辰手上。 谭修辰刚接过酒杯,身边就凑上来一个女生,仰头期待又羞涩地对他说:“可以邀请你跟我跳一支舞吗?” 谭修辰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已经有舞伴了。”说着自觉赔了一小口酒。 看那女生失望地离开,王安瑞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埋怨着:“秦兆怎么还没把女主角接来?你都拒了多少个女生了,拒一个喝一口,这都第二杯了。” 谭修辰笑而不语。他知道不是秦兆效率低下,恐怕是妈妈太过害羞,拖拖拉拉不好意思出门。 说话间厅门口那边隐约嘈杂起来,几声惊呼传过来,把人们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谭修辰转头一看,遥遥隔着许多旁人的身影,直直凝望着赶来的宋尧。他像从天而降的一个纯白光源,不是发亮刺眼的苍白,而是温柔广袤能包容一切色彩的白,他站在那里,吸纳了周遭斑斓舞池中所有颜色,谭修辰眼里只放得下那一点白,纯净,一尘不染。 宋尧穿着他私自买下的婚纱来了。 看见这件婚纱的第一眼,谭修辰就看到了宋尧穿着它的样子。他真庆幸自他降生后,每分每秒都活在妈妈的生命里,庆幸他曾经作为孩童陪伴妈妈难熬的日子,更庆幸在那些漫长寂寞苦闷的日子里,妈妈无比依赖孩子,向他絮絮述说无数隐秘的心事。他当然也聆听过妈妈关于婚纱的梦想。 以前妈妈逛街时看见一些新式的婚纱,有红色粉色黄色的,总会皱眉,说婚纱还是白色好看。小谭修辰问为什么一定要是白色,白色那么好看吗?妈妈煞有其事地说,好看,当然好看,婚纱的白色就像天使的翅膀一样,特别圣洁。 宋尧正一身洁白,天使降临般落入了这片纷乱灯火。 妈妈喜欢婚纱有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几乎走不动路,像搁浅的人鱼。小谭修辰不懂,他以为裙子就是要轻飘飘的,转起圈来可以绽开一朵花。妈妈说婚纱不是普通的裙子,是一辈子最重要的一条裙子,所以要非常非常非常隆重。他陷入虚构的向往中,说他会穿着长长的婚纱走过红毯,裙摆拖着他,他就可以理所当然走得很慢很慢,赖在红毯上,永远在这条路上走着。 妈妈也不爱太暴露的衣服,他对自己的身体心怀鬼胎,不敢暴露在别人面前。即使是现在,他还是习惯穿保守一些的款式,只不过不是怕别人看出什么端倪,只是对自己的身材不太自信罢了。谭修辰当然以妈妈意愿至上,遂妈妈的心意买衣服,所以这件婚纱在领口上方还连着半透明的纱衣,蓬松的长袖随着手臂的动作扇动,像白蝴蝶的翅膀。反正他觉得妈妈穿什么都好看,在外气质端庄穿得保守,在自己面前却有毫无保留放荡的一面,倒让谭修辰更喜欢了。 宋尧低头逃避着周围人炯炯的注视,肤色在白纱裙的衬托下红得格外亮眼,他恨不得拎起裙子闭上眼扭头就跑。 谭修辰单手解开西装扣子,几步小跑到宋尧面前牵起他的手。宋尧一抬头就看见孩子兴奋的脸,笑容雀跃着撞进他的眼睛。宋尧很少看见谭修辰穿西装,在他眼里谭修辰永远是孩子,但西装确实有着成人的象征意义,他看着端正笔挺的青年,不得不承认他的孩子已经成为一个成熟的男人,并且那样耀眼。他明明因周围陌生目光的锁定而局促不安,却又舍不得埋头不看谭修辰。 “妈妈。” 宋尧听见谭修辰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喊他,几乎只是空气在嗡鸣,但他就是听出了孩子的呼唤。他估摸着舞会上少说也有百来人,现在所有人都聚焦在他们身上,而他胆大包天地喊着禁忌的魔咒。好荒唐,也好狂妄。 “胡闹。”宋尧其实已经忘记了一路上的恼怒和羞臊,看见谭修辰的那一刻就全不去管了,但嘴上还是要责备一句,但脸上的笑意全然消解了怨气,显得娇嗔起来。 谭修辰毫无反省的意思,愈发嚣张地凑过去,在宋尧耳廓吻了一下,飞快地留下一句:“好漂亮。” 宋尧羞红了耳朵,还没来得及教训他,只见谭修辰后退半步,俯下身对宋尧伸出右手,抬起头望着宋尧的眼睛,恳切地问:“你愿意跟我跳支舞吗?” “这身裙子不方便......” 宋尧尾音还没断,谭修辰环抱住他的腰,在腰带处摩挲一阵,突然卸下一层裙纱,往后一扬,长长的布料滑下,被后方的秦兆接住。脱去裙尾,裙摆才刚刚及地,光滑的缎面轻快地摇动。 “我不太会穿高跟鞋,会摔......” 谭修辰已经蹲下,牵着宋尧的手搭在自己肩上,低头掀起一角裙边,探进去握住一只脚踝。宋尧一惊,慌忙撑住他的肩膀,顺从地抬起脚,任谭修辰宽大的手掌圈牢他的脚腕,轻轻把高跟脱下。一只脱完,换另一只。宋尧赤脚踩在红毯上,只觉得脚底下的绒毛直挠进心里,痒痒的,躁躁的。 他再想不出托词,只好最后挣扎说:“我不会跳舞。” 谭修辰摇摇头,站起身,直接牵着他走向人群中央。 “妈妈骗人,你会的。”谭修辰低声说,“你以前教过我的,初中毕业舞会之前,是你教会我的。” 宋尧笨拙的谎言被戳穿,又羞又恼,刚转头想责怪谭修辰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