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距离。” 客气又冷漠的语气,没有讽刺,也没有不高兴,仿佛对着陌生人一般,突然一下冷淡下来,硬生生地刮得人心口抽痛。 陆山河手臂僵直,顿了一瞬,又落下,目光艰涩地看着她。 “宋悠——”男人声音喑滞地开口。 “我先回学校。”宋悠语气平平地接话,脸上看不出任何恼怒,客气交代,“你跟蒋医生好好谈,不用送我,我自己打车。” 言罢从他手里抽回片袋,装好所有检查单子,转身,头也不回地往楼梯口走。 直到出了医院大门,外面明媚阳光洒下来,照在脸上,宋悠才觉得浑身上下那股凉意散了些。 她绕出大门,将片袋垫在身下,静静地坐在人迹稀少的林荫道旁,面朝阳光,闭着眼睛,缓缓呼吸。 现在,此刻,她不想跟陆山河站在一起。 她需要冷静地、好好地想一想。 这种命运被攥在别人手里的荒谬感,让人很不舒服。 她觉得脊背发凉。 凉到坐在太阳底下她都觉得有些从心底溢出的寒颤。 从察觉到自己穿书时起,从来没有一刻,让她从心底生出了寒意跟后怕。 仿佛被人当头棒喝般,突然一下从朦胧的表象中醒了过来。 她穿的这个世界是本书,随手可翻,仅是供人打发时间的消遣小说。 但现在,这本小说的世界已经成了她的现实人生。 小说里那些字里行间从来没有提及或者模糊化的东西,在她这儿,都会成为具体的问题! 一旦身边人将她的变化认定为精神问题,并且付诸检验,那就是她避不开的困境跟危机! 精神有问题的豪门贵妇,不管在小说还是现实,都是禁忌。 这样的禁忌所会导致的结果,让人不寒而栗。 宋悠抬手挡开眼前的光线,睁开眼,透过指缝,看着氤氲出五彩光斑的太阳,神情分外冷静。 陆山河那句话说得很对,谈判桌上需要论的,不是感情,而是筹码! 从他一声不问地让蒋郁仁确认她精神状况时起,他们之间,就用不着讨论什么虚无缥缈的情感跟身体欲念了。 她现在要找的,是筹码。 剩下的,就是心平气和地谈判了。 利益互换,公平合理,用不着生气动怒,只需要足够冷静。 洒在掌心的阳光带了温度,照得手掌也一点一点地热起来。 感受到身体渐渐回暖,宋悠深吸一口气,理清思绪,平静起身,收好袋子,沿着林荫道往路边走。 远处树影中,男人身形寥落,滞涩目光透过树枝间隙落在她身上,远远看着她安静地坐在树下。 从她闭眼、睁眼,再到起身,男人唇线始终紧绷着,落在身侧的骨节紧了又紧,泛出冷白。 蒋郁仁站在他身边,眼里多了几分凝重,见宋悠走远了,才微蹙了眉头,转脸问陆山河:“宋老师最近,除了性情改变外,生活习惯有什么变化吗?” 陆山河侧脸线条冷硬,覆了层浓重阴霾,滞涩晦沉。 他面无表情地扫了眼蒋郁仁,没有答话。 这副神色,怎么看着这么…… 蒋郁仁叹了口气,大概猜出了结果,也不跟他计较,只肃着神色解释:“人在受到某些特定场景冲击的时候,性情是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但下意识的行为习惯不会。” 顿了顿,他伸手推起眼镜,声音里多了几分郑重,“如果同时出现迥异且独立的认知模式跟行为模式,那就需要考虑精神方面的因素。” 看着身边人冷淡的反应,蒋郁仁严肃之外又生出了点儿无奈,有一说一:“作为一个医学从业者,从严谨的角度来说,精神方面的诊疗不是我的专长,目前也没有足够的诊断依据支持我下结论。但作为朋友——” 再次叹了口气,蒋郁仁非常认真地提醒,“我提醒你一句,多重人格的判定需要系统的诊断,宋老师的表现,明显不是第一次接触类似的诊问,她太敏锐了,之前很可能有过相似的诊疗记录……” 话音未落,陆山河突然转头,冷冷地盯着他。 蒋医生脾气稳定,被冷飕飕的盯了也不恼,只挑了挑眉,莫名其妙地打量着陆山河。 看了一阵,他突然生出点儿莫名其妙的古怪疑惑,桃花眼逐渐上挑,睇着陆山河,不怎么确定地问:“你跟宋老师——” 一句话没说完,身边男人寡淡着一张脸,浑身泛着冷气,直接走了,一个字也没多说。 脾气温和好说话的蒋医生:…… 这两口子,不太对劲儿呀。 蒋医生若有所思,盯着陆山河的背影,越看眉头挑得越高,良久后,才颇有些头痛的摇着头叹了口气。 · 宋悠到学校的时候,刚好中午十一点。 办公室小陈老师跟龚老师都在。 见她进屋时脸色不怎么好,正在泡茶的龚老师忙起身给她倒了杯热水。 被女朋友锻炼出绝佳眼力的小陈老师一眼就看出了宋悠平静面容下那点儿不同于以往的不对劲儿,赶紧劝:“宋老师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宋悠接过热水,跟龚老师道了谢。 温热的水杯带着热气渗进身体里,心底蔓延的凉意也仿佛跟着淡了些。 她喝完半杯水,看着关切之意溢于言表的小陈老师,摇头笑:“我没事儿,就是早上在医院吹了点儿风,有点儿冷。” “复查结果没事儿吧?”龚老师重新替她续了水,轻声问。 都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宋悠临时请了假,去向大家大概还是知道的,都晓得她上午去医院复查了。 “还好,身体恢复,没什么大碍了。” 宋悠神色如常,朝两人笑了笑,伸手接了龚老师递过来的杯子,握在手里顿了下,这才注意到不对。 青瓷釉杯,釉面细腻,颜色青得很正。 杯底是釉中彩的荷花,浸在热水后,栩栩如生,仿佛花瓣在随着水流轻淌。 杯型也很好看,像是荷叶蜿蜒的形状,一看就让人喜欢。 “您怎么拿了自己的杯子给我?”宋悠笑起来,忙要去倒了水洗干净。 这是新杯子,她没见龚老师用过,猜想应该是才拿过来的。 “这本来就是给你的。”龚老师忙拉住她,指着办公室那套茶桌上自己那只桃花杯,笑着解释,“我侄子,前几年接了个瓷窑,烧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卖也卖不好,年年亏。今年说是出了些新品,给我寄了几样过来。我看着倒像个样子,一想咱们办公室几个老师都喜欢杯子呀,小玩儿意儿什么的,所以一人给你们留了一样,正好用来喝茶。” 知道宋悠大致习惯,龚老师专门多说了一句,“这是你的,我刚拿热水烫过几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