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将他的身影遮掩得很好。 这是岳迟锦声音。 此时雨滴还很小,稀稀落落地被树荫挡下,岳迟锦很迫切地与对面的人对峙,像是在极力地诉说谁的罪状。 “周时允他姓周,周家人当初为什么那么不愿意您当初接他回来?不就是因为也觉得离婚的事蹊跷吗?” “父亲您那时候公务繁忙,难道真的不怀疑到底是为什么要离婚吗,对方还那么恰巧是婚后才发现有您的孩子?” “那时候你们离婚才三个月?就真的那么恰巧吗?我已经让人去江都查证过了,已经可以证明很多人都知道那时候她有一个……” “够了。” “……”岳迟锦顿住,有些惊讶地听见岳承泽打断他的话,抬头看父亲的神色,他以为……无论如何,岳承泽知道都会都会对这件事怀疑,或者芥蒂…… 难道不应该吗? 有谁会对自己妻子的忠诚毫不在意? “那是您的妻子……就算,您不在意她,但是周时允,他不是您亲生的血脉,这样也……” “他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 岳迟锦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有些僵硬,他以为拿捏住的死穴,好不容易掌控到的命脉,甚至千方百计联系上江都的人,还派人去国外接触岳临,没想到,甚至连对方的皮毛都没伤到。 “可明明……”他试图重新组织语音,语气也越发不受控制地偏激起来,“我从小就将您视作目标,我妈妈也经常跟我说,我才是您的孩子,我甚至为了这些拼命学习,只为了博您的一个青眼,也一直都觉得,我才是您的继承人……” “您宁可参加一个野种的家长会,也不愿意器重我,哪怕我的成绩要好得多,您也从来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呢!”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失控了,积攒了多年的情绪一朝来不及收敛,终于爆发。 “父亲,明明我才姓岳啊!” 就算从未被承认过,但一直都是啊。 “……”岳承泽听了,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 他没有反驳岳迟锦,不是不想,而是不屑,像是对方的话完全动摇不了自己似的,根本懒得解释。 “父亲……” “都是我的过错,是我一直以来忽略了这点,甚至最近才想明白之前的很多事,以至于让你们有了可乘之机……”岳承泽慢条斯理地开口,语气缓缓,“以至于你都能觉得,你是我的继承人了。” “可是我,我从小,甚至族里也……” “你凭什么能做我的继承人?靠你那几个不成器又痴心妄想的叔父,还是所谓的能力?他们哄你两句你就当真了?呵,你真的想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扶持你吗?” “我……” “我不会有你这样愚蠢的孩子,本来一念之差,给你的机会够多了,你母亲也是。” “父亲,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会叫人去替你办退学手续,让你们换个城市居住,然后去医院做个DNA比对。” 岳迟锦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他几乎是瞬间就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可是,父亲,明明我才姓……!” “我说了,”他这次冷冷地打断了他,眼神甚至透露出些许厌恶,“我没有你这样愚蠢的孩子。”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甚至语气都没有丝毫波动,如同一个真正的上位者那样轻易地宣判了一个人的死刑。 “……” 梧桐叶偷偷地落在他的脚下,沙沙地随着风声剐蹭,雨终于有了些许存在感了。 躲在一旁偷看的周时允心神震荡,这才想起来原本岳承泽杀伐决断的样子,只是在自己面前,才会百般迁就,万分眷恋,流露出最柔软的爱意。 也只有在他面前,百炼钢化作绕指柔,无限缱绻的吻,专注自己的眼神,原来随着这份背德的可怖深渊到来的,还有很多很多他原本忽略的,他们都不知道,原来彼此的爱可以震耳欲聋地将周围的一切都屏蔽,像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只能听到彼此两个人之间的声音,连同争吵。 “父,父亲,我……” 他这是要剥夺他的姓氏,把他彻底赶出邯城。 岳迟锦的脸彻底苍白起来,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树荫旁走来了几个人。 “岳总。” 是陈助理带着几个人来了。 看来是岳承泽叫来的。 周时允突然发现自己藏不住了,侧过头与陈助理对视一眼,对方回了自己一个微笑,示意稍安勿躁,“小少爷,您在这里稍等,岳总待会就过来。” “噢……” 周时允拿伞的手有些发麻,可能是过度紧张,他的心脏从刚刚就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无法言说的喜悦煎熬成蜜糖,咕噜咕噜地冒泡,他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意识到,原来岳承泽真的特别爱自己。 一直都很爱自己。 有时候医治分歧这种毛病其实很简单很简单,两个人在密闭的空间里说再多,都不如在外界一个真实的刺激来得更加诚实可信,只是很多时候,命运捉摸不透,人们又往往吝啬给予对方这种机会。 比起害怕受伤,有时候更害怕失去,所以听见,和不听见,其实和赌博的概率雷同,很少有人肯压下自己全部的筹码,只为了赌一个看不到的可能。 有时候比起不知情时候的惴惴不安,真相大白时的后悔才显得更加痛彻心扉。 陈助理把岳迟锦带走了,动作不算很客气,周时允木讷地站在原地,头一次这么乖巧地等着岳承泽转过头来发现他,甚至都有些紧张了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 恰巧这时,风正起了,岳承泽皱着眉,心情不是很好,甫一转身,居然看见一个身影乖乖地站在树下,他心下有了猜测,连忙上前,就看见周时允乖乖地低着头,也不说话。 “听了多久?”他笑了,控制不住将他揽入怀中的冲动,“嗯?宝宝?” “没,没多久……”周时允偏开头去,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似的,“你别贴那么近……” “好,”岳承泽说是这么说,只又去摸他的手,还握着伞的手露在外面,被风吹得有些冰凉,他语气也急促起来,“怎么不戴手套?” “手这么冰,冻感冒了怎么办?爸爸给你暖暖好不好……别动,听话。” 说着,没顾他的反对,就将大手拢在了他的手上,紧贴着输送着暖意,将他冰凉的小手捂了一会儿后,才将他的伞都拿到自己手中,没打开,只另外又将他的另一只手,牵着放入自己的口袋里。 雨应景地淅淅沥沥了起来,那旋转的剔透经过叶片,打在伞面上,响声有些大,整个雨伞却是彻底向一个人倾斜的,以至于另一个人都湿了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