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有嗅到烟味。 “喻晗?” “……嗯?” 医生的呼唤制止了喻晗发散的思绪,他回神,和朝幸业对上视线。 这一刻,他才迟钝地听到沉闷的一声重响,是心脏被重锤敲击的声音。 但袭来的不是剧痛,而是尸僵一般的麻痹感,以心脏为中心快速席卷全身,以至于他都无法呼吸了。 新年过后的这两个月里,喻晗对喘不过气的状态已经十分熟悉,但此刻他才感受到,原来喘不过气的痛苦也有分级。 没有最苦,只有更苦。 比不加糖的咖啡还更让人窒息。 这一刻,喻晗感到无与伦比的绝望。 他突然意识到,就算如今的他回到五个月前,也挽救不了贺平秋。 贺平秋的生死并非薛定谔的猫,而是无论哪个时空,哪条时间线都会达成的必死结局。 现实不是童话书,救赎只是古老的传说。 ———————— 本章52个红包,下章出下一封信(大概),更新会一直持续到凌晨,大家可以早点休息,明早再看捏。 第1章 第六封信 窗外的沙沙声很快转为了哗啦啦的暴雨,就像那秋末的七天一样。 一道春雷响起,惊醒了迷怔的喻晗。他缓缓抬头,问: “那些礼物,是你帮他寄的?” “是我。” “……蛋糕呢?” “蛋糕是他提前选好的款式。” 喻晗没再出声,垂眸看着桌上的咖啡,片刻后,他站起身,没有道别,朝着门口的方向离去。 朝幸业叫住了他: “喻先生。” 喻晗微顿,没有回头。 朝幸业道: “聊完你先生的问题,我觉得还可以聊聊你。” “……我没什么可聊的。”喻晗看着出口的楼梯, “我没有付钱,不是你的病人。” “你先生付过了。” 闻言,喻晗终于回首。 朝幸业道: “虽然他觉得你不爱他,但他认为你是个好人,难免会为他的死感到愧疚。” “……” “所以他曾请我在最后一封信的时候悄悄看看你的状态,如果好,那一切结束,如果不好,我会成为你的医生。” 有那么一瞬间,喻晗想把贺平秋的坟给刨了,最好是挫骨扬灰。 可转念一想,他已经在最开始就这么做了,墓园的坟包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空荡荡的一个罐子。 “真贴心啊……”他呢喃道, “他就一点没想过,也许在你出现之前我会死吗?” 朝幸业默然,显然,那位病人从没想过这种可能。 殉情这种事,在正常的恩爱情侣身上都不常见,何况对于他们这段接近病态的婚姻关系。 朝幸业说: “理论上,我不该告诉你这些。” 喻晗平静道: “是我想知道,没关系。” 朝幸业又邀请道: “那你愿意坐下来聊聊吗?说说这几个月发生的事,以及你刚刚说的那些症状。” 喻晗一时没出声。 朝幸业也不催促,低头喝了口咖啡,味道一般。 他还记得那位不知名病人的最后一天治疗。 其实他没付出多大作用,对方依旧不懂倾诉,不会交流,只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窗外风景,好像他这里是什么心灵洗涤圣地,什么都不聊就能消灭欲望。 而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关于咖啡。 当时对方站起身,准备离开了。 朝幸业清楚,这一别很可能就是永别。即便从业这么多年,他已经清楚自己救不了任何人,但还是感觉到深深的无力。 病人的声音毫无生气: “朝医生,如果有机会见到他,替我给他冲杯咖啡吧。” “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他总会因咖啡原谅我。”病人这样回答。 那一瞬间,朝幸业彻底意识到这人真的无可救药,那句“他应该不是因为咖啡原谅你的”已经没了说出口的意义。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向地狱前行,却无能为力。 但此刻,他看着没有停留,直接离开的喻晗,心里却在不专业地想,那位病人冲的咖啡到底有多好喝?次次都原谅,真的只是因为咖啡与恩情? 答案显而易见。 “如果您是因为他的死感到内疚,那么不必了,谁都救不了他。”一墙之隔外传来喻晗的声音, “这不是您的错,您不用把对他的责任转移到我身上。” “……” 如那位病人所说,喻晗确实是个很好的人。 朝幸业比谁都清楚,有些病人谁都无法拯救。 可此刻或许是久违的医者仁心归来,他想着,我或许还来得及救他口中很好的那个人。 于是他写下自己的私人号码,起身追到楼梯口递出去: “如果今天没心情聊也没关系,你可以挑选一个舒服的时间,喜欢的场景,我随时等候。” 喻晗没有应允,但收下了这张写着号码的纸条。 朝幸业在心里松了口气,带着并不轻缓的步伐走回诊室。 他将喻晗没动的咖啡倒进水池,旁边有面复古的镜子,里面反射着他斑白的两鬓。 他才四十七岁。 有很多病人或病人的家属都觉得,他是因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接受负能量,头发才白得这样快。 但其实不是。 他从来没说过,其实自己的头发白在成为心理医生之前。 手机响一声,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会准时收到我的吗? 朝幸业回复:当然。 - 邮局的一楼也很安静,虽然人不算少,但大家都很有素质,只能听见一些细微的窃窃私语,偶尔想到开心的事,也只是隔着空气相视一笑。 喻晗漫无目的地走到门口,却不知前路在哪。 他应该先回到车上,可外面下着雨。 屋檐坠落的雨花打湿了他的鞋尖,他看了会儿又想,回到车上之后又该去哪呢? 回那栋空荡荡的房子吗? 于是他调转脚步,回到时光邮局内逛了逛。 他拿了张复古牛皮纸色的信封,是最普通的款式,但挑选信纸的时候却犯了难,他不想买太多,只想选出最合适的一张。 最终他还是和贺平秋一样,选了一张厚重的白纸,摸起来有种沙沙的质感。 “你好,你们这边提供笔吗?” “提供的。” 喻晗跟着店员来到吧台,看见对方的衣服铭牌上写着小维。 小维将笔筒端出来,里面有普通的圆珠笔,也有冰冷的钢笔以及花里胡哨的拟物笔。 喻晗接过,好似无意地问: “你在这边工作多久了?” 小维一愣: “两年了。” 这位客人点了下头没再说话,好像专心挑起了笔,就在小维准备离开时,又听见客人问: “你对一个经常穿着黑色风衣,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有印象吗?他有段时间常来。” 理论上,小维不该记得的。 毕竟他们店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