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戏 杜军双脚踩着酒店走廊厚实的地毯,步履无措,身后跟着的高大男人一伸手,他条件反射的缩了缩脖子。 齐轩刷卡开门:“没想揍你,进屋。” “哎、”杜军摸了摸之前差点被这人扭折了的胳膊肘,乖乖进去。 门厅的大理石墙壁光滑如镜,反射着水晶吊灯璀璨的光芒,他不敢直视男人的脸:“组长……来了吗?” “马上。” 齐轩合上门,抱臂站在门廊中间,像给这房间加了一道壁垒。 杜军大气都不敢出,跟以往在监舍一样,垂着脑袋假装自己不存在。 一刻钟后,房门被敲响。 齐轩打开门让开一步:“人在里面。” “好。”韩山进屋,看到不穿囚服的杜军感觉有点陌生,深蓝色棉服偏大,让他身形显得更佝偻,与周围雅致的环境格格不入。 “组长……”杜军抬头,从兜里抽出手,大概觉得无处安放又缩了回去。 即便知道韩山不会对自己怎么样,杜军心里还是有几分打怵—— 韩组长一身黑色长呢子外套,在监狱时那股正气都被这摄人的气场压下去几分,配着修剪的周正细致的寸头,很像电影里的黑帮头目。 “到里边坐。”韩山不紧不慢走到床头,按下控制窗帘的按钮,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坐下。 杜军盯着自动窗帘完全合上,才慌忙跟了过来。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韩山问。 “报告组长,昨天。” “……” 齐轩别开头,有点想笑。 韩山唇角不明显地僵了僵,又问:“昨晚在哪睡的?” “…报告组长。”杜军低头看着身前高档的大理石几,不好提人防商场温暖的地下车库,含糊道:“随便找了个地方。” “齐轩。”韩山怕了他这声报告,干脆换人问:“今晚什么情况?” 齐轩掩唇轻咳一声:“这人在余国忠楼下溜达了一下午,余小蕊回家的时候他就跟上去了,一直在门口偷听。” “报告组长,我……” “这里没有组长,不用报告。”韩山抬手示意他坐下,“你怎么知道余国忠家地址的。” “报……龚小宝跟我说的。” “驰远知道吗?” “不知道。” 韩山了然,意料之中。 “你刚才听到什么了?” 杜军吞了下口水,欠了欠身子从兜里掏出一部韩山没见过的国产山寨机,看上去有年头了,连打开相册都卡顿的厉害。 他点开最后一个视频,昏暗的画面抖个不停,看得出拍摄者的紧张。 “手机太久没用了……”杜军把音量开大,金属质感的杂音从里面传来,偶尔夹杂着一两句模糊的女声。 韩山皱起眉头,听了半天也没听清一句完整的内容。 “说了什么?” 杜军:“在骂人咯,听不清说了啥,还摔摔打打的,我要是再录一会儿,说不定……” “再录就该被人送公安局去了。”齐轩插话,“楼上有人下来你都没听到。” 杜军噎了一下,想到自己之前像个小鸡仔一样被这人拎下来,面上有些尴尬。 韩山把手机还给他:“你住哪里?” 杜军抠着棉裤上起的球,支吾道:“驰兄弟……给了我个地址,说他朋友老家荒着一个院子,修修能住,等以后我养羊挣钱了,就把院子买下来。” 见没人说话,他又解释:“我举报的案子破了,抓了四十多个人,有几个是我们村的……” 杜军这是不敢回去了。 “你有钱吗?”韩山问。 “有!”杜军说,“政府给了两千安置金,我这几年在里面也攒了两千多,有的用。” 韩山没再多打听,看了下时间起身道:“好了,今晚在这睡吧,明早我让人送你去。” “不用不用……”杜军站起来连连摆手,“我还想、再等等,不能白白出来,一点忙都帮不上……” “你会打草惊蛇。”韩山直言。 “……”杜军看了看对面两人,心知自己和他们没法比,既然韩山也在帮驰远想办法,那他也能放心了,“哎……那驰兄弟的事就拜托组长了,我明天自己去……” 韩山语气平和却不容置喙:“地址给我吧。” 杜军面色迟疑,又不敢推辞,只好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卷: “驰兄弟记不得街道门号,就画了个地图。” “……”韩山接过纸条,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三庄镇大王村马鞍桥东。 旁边是简笔图:村子画的很潦草,大概是记不清了,重点勾画的院子在最东边,挨着一座山,山上一只羊,山下五棵柳树…… 韩山看着那些线条,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他把纸叠起来:“明早八点,我送你去。” “啊?哎……” 安顿好杜军,两人离开客房,电梯里,齐轩面露不解:“你要亲自去送他?” “对,荒久了的房子不一定能马上住人,尤其冬天。我去看看,需要什么东西还得你在这边帮忙置办一下。” “好。” 电梯下到车库,韩山跟齐轩道别,手机上有韩溪发来的消息问他大概几点回去。 韩山坐进车里,拿出地图盯着出了会儿神,然后给韩溪回话: 二十分钟到家。 他想了想,又发了一条: 姐,我想请你帮个忙。 周六傍晚,韩溪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齐轩电话打了过来:“韩总,余小蕊去河边了,您看……” 韩溪身形一顿:“今天就去了?” “是。” “……” 她一脸抗拒地看向休息椅上齐轩中午送来的东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满口答应弟弟的事会这么充满挑战性。 当街演戏…… 啧,有点刺激! 当她穿着那身跟余晓蕾照片相似、没型没款的松垮毛衣,手里握着一枚微型摄像头在河边瑟瑟发抖的时候,依然觉得匪夷所思。 裤兜里手机传来震动,韩溪拿出来一看,齐轩发的消息: 韩总,他们过来了。 韩溪慌了一秒,收起手机,换上凄楚的模样扶住河岸石栏,冰凉的触感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 沙子河狭长曲折,市中心沿岸建了几处公园,迂回到城西就逐渐萧索起来。冬季河岸只余干枯的草茎在寒风中摇曳,岸边的树木枝叶凋零,这个时间往来的行人并不多。 余小蕊面无表情的推着轮椅,二十几岁的年纪,一身疲态看着却有三四十岁。 从公交站到这里要走半个小时,但她每周六下午只要有时间都会过来,风雨无阻。 当河边那道落寞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时,她的脚步猛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