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蠕动的漩涡之中。 他已经摸不到身边的任何实物。 沙发、茶几、手机、遥控器……这些平日里伸手就可以触碰到的物件此刻像是被挤出了他的空间。 他身边仍然存在的唯一。 只剩下无数摇头摆尾的,疯狂朝着他身上拥簇的触手。 是的,无数。 原本只有一只的触足不知道何时已经多到他摸不出数量。 温寻双手所触及的任何地方,都能摸到滑腻的存在。 它们交叠着,纠缠着,扭动着或粗或细,或长或短的足肢,贴在他腿边,拱在他腰间,还有几根直接攀上了他的脖子,将他的肩颈密不透风地裹住。 温寻不禁屏住呼吸。 身体紧绷。 心脏无可抑制地砰砰地跳动起来。 其实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温寻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他家的”怪物“除了刚一开始有一些害怕,之后便渐渐将它视作了仿若家人的宠物。 他甚至给它取了名字。 他能猜到,对方的形态也许有些古怪,也许谈不上常规意义的可爱。 但那又怎么样呢?反正他也看不见。 温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小母亲就不允许自己养宠物的缘故,反正遇到触手之后,他就下意识地愿意亲近它。 而接触之后的种种,更是令温寻心生喜爱。 他心中还在想,怪不得以前刷短视频,那些有猫有狗的人那么幸福满足。 他现在好像也是这样。 ——但这些所有的前提,都是建立在触手和其他宠物本质上无甚差别的基础上。 可是现在,情况变了。 有猫猫狗狗会忽然变身成哥斯拉吗? 有猫猫狗狗会突然操控家用电器跟主人对话吗? 温寻作为一个接受科学教育二十多年的正常人,实在没办法面对这样的境况处变不惊。 在他身边的不再是他想象中只会撒娇卖萌的笨家伙了。 而是一只与人类相似的,有思维,能对话,且拥有着一具诡异庞大到他无法想象的身躯的东西。 一个真正的怪物。 人的天性注定了让我们对于一些自己无法掌控的未知会下意识竖起防备。 这种防备在单纯的孩童时期尚不易存在,但当经历愈发多之后,就会愈发在心底扎根萌芽。 温寻在心中苦笑,后知后觉地感到了惶恐与害怕。 他到底……养了个什么东西在家里呀? 温寻不知道这是不是恐怖谷效应的作祟,但他如今确实有些怕了。 他一方面安慰自己,乐乐就算变了个样子,依旧是乐乐。就算会说话了,也不会想伤害他。 然而另一方面,温寻感受到身下交错着不停蠕动的活“毯子”,感受到空间无声的挤压,感受到身体和脖颈要害被触足紧密贴缠住,他又无法不提起警惕的心。 他甚至在内心怪罪起几周前的自己来。 那时候,自己怎么就这么傻大胆,毫不犹豫地接受对方进入他家了呢? 但此时此刻,想这些都没有用。 温寻暂时不敢再有多余的话语和动作,甚至只能任由冷汗从额角慢慢滑落。他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远离这个令他感到陌生又恐怖的怪物。 他需要静一静。 温寻不禁在心中再一次恨起自己的失明。 如果他没有失明,如果他还看得见,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会在第一次发现这只奇怪的触手时,就将它驱逐出自己的家里,不与它产生任何的交集。 ——但是,真的会这样吗? 这样的想法注定只是假设。 此时的温寻并不知道,自己在二十多年前,在视力尚好的时候,就已经做过和如今同样的决定。 在温寻胡思乱想之际,屋外的雨下得更滂沱了。 不断滴落在房檐的雨声带着仓促和焦急,而攀在他身上的触手也加重了裹缠他的力道。 温寻觉得自己有些难以呼吸。 幽暗的世界里像是遍布了藤条,将他牢牢固定住,似乎试图要将他绞断。 当温寻屏住气息准备承受一些他难以想象的冰凉与窒碍时,人却忽然被身上攀缠的触手给掀倒了。 猝不及防间,他跌躺在了身下由无数柔软的“藤条”叠绕而成的“地毯”上。 整个人陷入了一片温热的湿地之中。 “寻寻……”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东西卷住了他的手,有东西钻进了他的头发,有东西拂过他的额角,将他滴落的汗液吸吮进自己的身体。 温寻再度听见幽朗到近乎有回音的半机械音从音箱中传来。 “寻寻,你为什么不理我?” 那声音里,没有温寻所担忧害怕的阴邪可怖,只有不解和委屈。 “寻寻说,吸你,可是你不理我!” “寻寻你生气了吗?” “寻寻你不要不理我!” 温寻:“……” 一时间,他竟然连“害怕”都忘了。防备和恐惧在一声声“寻寻”中不知不觉飘到天边。 所以,是他想多了吗? 这还是那个傻乎乎只会粘着他的乐乐吗? “你……” 你到底是什么? 你为什么出现在我家? 你怎么能做到和我说话的? 你是人变的吗?还是哪里来的妖怪? 温寻现在肚子里装了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但他的大脑却敏锐地先捕捉到了触手话语间的重点。 “所以你今天吸我手指,是……有什么事想告诉我吗?” 温寻终于想起来,前几天他自己亲口交代给触手的要求。 ——“下次你想做什么,先在我手掌心吸两下。如果是着急的事情,你就多吸几次。” 而今天,触手这样做了许多次。 从他们到医院开始。 温寻脸色微变。 而随着触手的回答,他的脸上更是浮现出慌张又焦急的神色。 他此刻挂记着远在医院的母亲,并没有注意到紧缠在身上的触手和足须正在逐渐退去。房间里的水汽依旧浓郁,他额角渗出的汗液却已经蒸发。 原本充盈满房间的那无数不断闪烁的浅蓝荧色,一点点变成了低沉而黯淡的墨灰。 “是我妈出什么事了吗?” 四周一下无声了,温寻焦急地反过来捉住了身上的一只触手,追问,“你发现什么了?” 这一刻,温寻竟又庆幸着触手会说话了。 “嗞——咔嗞——” 音箱发出了有些不堪重负的嘈杂电音,但好在夹杂在其中的,仍然有温寻等待的回答。 “坏人……喂饭的……” “偷吃钙片……嗞——她胡说……没给……翻身……她还偷喝……嗞啦——鱼汤!”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