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岭章脱下外套自然地往蒋思雪手上一放,便去了主桌,那边又是一阵动静。 周岭泉没再碰那晚猪肚鸡,在蒋岭玉的逼迫下吃了一小块生日蛋糕,胃里还是腻味得难受极了。 - 吃过了甜品蛋糕,家里有小孩儿的便先走了。 蒋思月组织剩下的人支牌桌子打麻将。周岭泉是从不敢先走的,不然又要惹老爷子不痛快,被拉入桌陪着打了几圈,喂了几圈牌。 蒋岭玉坐在他和老爷子中间,嘴甜得摸了蜜,一会儿给蒋振业摸牌,一会儿又给他捶腿揉肩,一会儿又说岭泉哥哥最近是不是好辛苦,瘦了一圈。老爷子被哄得开心,总算也肯正眼瞧他。 蒋思月和陈谦也在桌上,蒋岭章走过来站在陈谦身后看牌。 忽听蒋岭章说,“二姨,子哲哥的婚礼筹备得如何了。上次他说日子定在初十了。我这得开始把礼备着了呀。” 蒋思月对她儿子的这门婚事十分满意,亲家双方都是,笑着摸牌说,“日子是定在初十了。其他的我就放手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去决定了。你看我那个儿子,刚刚忙里忙慌跑了,今晚陪他媳妇儿飞东京去采购呢。现在年轻人结个婚真讲究。” “子哲哥和嫂子感情真好。” 这场婚礼自然周岭泉毫不知情也未被邀请。 从小到大,但凡外人在场,蒋家的丧事喜事,周岭泉都极少出席。如今就更与他无关。 蒋岭章提起这茬儿,无非就是要惹他不痛快一阵。 周岭泉如同未听见这些话,照常打牌,适逢陈谦喂了张八筒出来,本是要给老爷子的,周岭泉单手将手上的牌一倒,大四喜。 “看来是岭章旺我,刚过来我就和牌了。” 第17章 称臣 蒋岭玉跃跃欲试也想打两圈,周岭泉正好和了牌便借口下了桌,起身去外面抽了根烟,再绕着这宅子往后门走。 后院内原本是一片菜地,以前夏天的时候还搭了丝瓜和葡萄架子,现在也都荒芜了。 从后门进去,再往楼上走。蒋振业生活作风一贯简朴,宅子里装修也朴素,他年纪大了之后更是搬到了一楼居住。二楼只陈列了些他晚年收集的字画和一个古董落地钟。 周岭泉拐入右手第二个房间,轻轻掩上门。 花园里的灯透过窗打进来,足以看得清脚下,他便未开灯,只是在这房里静立了片刻,好像想起了很多事情,又好像无思无想。 这是他外婆的房间,老人家晚年罹患尿毒症,后在他十五岁那年的冬天去世。 他是外婆一手带大的。 外婆姓白,名琼之。若说周岭泉也曾经拥有过一份纯粹的亲人之爱,那肯定是来自白琼之。 白琼之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文ge时受了波及,父母相继去世,她十几岁的时候被下放到云南喂猪,在那儿认识了蒋振业,后者刚刚立了军功。 八斗橱上是张黑白照片,三十来岁的白琼之温婉沉静地笑看着他。她身上有那种闺秀的书卷气,但目光又有些韧性在里面。 “你这孩子一个人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蒋思雪打开门,她是蒋家三姐妹中长得最像白琼之的一个。 “没什么,来看看。” 周岭泉并不回身去看她。 “岭泉。”蒋思雪倚在门口,“岭章是个什么性子,你是知道的,他向来不服我的。我也替你劝过你外公,老爷子脾气越说越倔。有些事妈妈夹在中间也很为难。” 本应是母子之间袒露心迹的温情时刻,周岭泉却倦于应付她的示弱。只低头似是喃喃道,“是么...” 蒋思雪一时怔在原地,刚要说些什么,周岭泉抬头对她笑,换成那幅平常的神色,说:“妈,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陪您下去。” 二人相携下楼,竟是再无话可说。 - 好不容易老爷子说累了要休息,终于散了场。 周岭泉目送蒋思雪陈谦和蒋岭章三人上了车,蒋岭玉也从后头凑上来,她那红裙外面套了件黑色羊绒大衣。不过一年多没见这小丫头倒是出落得越发好看了。 “哥,想什么呢。” “你怎么出来了?这么晚了还出门。”周岭泉把烟掐了,问她。蒋思梅夫妇来北城都会在老宅留宿。 “这还晚?我朋友一起跨年,都在ktv等我呢。” 蒋岭玉这么一问,周岭泉才看时间,发现也不过十一点刚过。大概是这样的场合让他觉得漫长。 “家里就数你最忙,还赶场子。” “哥,你是不是回御山公馆。” “是。” “蹭个车呗,这么晚不好麻烦李叔了。” 周岭泉喝了酒,早早叫了自己的司机过来。 兄妹二人坐上了后排,刚关上门,蒋岭玉又说,等等。然后下了车坐副驾驶去了。 周岭泉了然地笑,问她:“味儿有那么重吗?” 蒋岭玉公主脾气,最讨厌闻酒味儿。此时伸出根手指头堵住鼻子,说:“有!我就不明白了那玩意儿到底哪里好喝。” 周岭泉开了一线窗说,“是不好喝。” 毕竟哪一杯都不是他想喝的。 蒋岭玉没听出什么弦外之音,高高兴兴报了个地址。也在东边,离他的公寓并不远。 车还没开出去十分钟,蒋岭玉问他,“哥,我能放点音乐么。” 周岭泉头疼得厉害,做了个让她自便的手势。 蒋岭玉听得杂,小众蓝调,地下摇滚,欧美流行,抖音神曲,中国风,初音未来轮番轰炸。她还跟着边唱边扭,边掏出镜子补妆。车上一时嘈杂极了。 行到商圈附近,她突然扭过头来问:“哥,你看我脸上妆还行么,口红还要不要再补一补。” 周岭泉一见乐了。蒋岭玉方才在长辈面前只化了个讨巧卖乖的淡妆,现在一眨眼就改成了小烟熏,和她的一脸稚气有种不相称的反差萌。 周岭泉说:“够好看了。”顿了顿又问,“蒋岭玉,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蒋岭玉缩回前座,嚷嚷说:“哥你这叫过度解读。” 周岭泉没再操这份心,音响里上一首叽里呱啦的日文歌刚刚结束,突然便响起一首熟悉的前奏来。 “你这小小年纪,还听邓丽君。” “这是我idol翻唱的。”周岭泉仔细一听,确实不是原版。 蒋岭玉问他,“我妈说,外婆最爱听邓丽君。” “是。” “可惜我好多事都不记得了。” 蒋岭玉不到四岁,白琼之就病逝了。 “不过外婆以前最疼你。”蒋岭玉像下一个结论。 “这又是谁跟你说的。” “没谁跟我说。我就是知道。” 恰恰到了蒋岭玉的目的地,她蹦蹦跳跳下了车,周岭泉不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