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倾脑子里转了个弯,突然想起了什么。 出了电梯,她便急不可耐地拿出了工作手机翻看。 “有工作找你?”徐悠问。 “不...”梁倾摇摇头,示意她继续往前走,”我查个东西。” 徐悠见她出神,便也不打扰她,只往前走,间或回头看她一眼,见她亦步亦趋,时而险险避过交错的人。 时值正午,南城是一派天真的春色,路上行走的都是上班族,摩肩擦踵,好歹是去觅食,脸上都还有笑容。白衬衫上,白裙子上,亮面高跟鞋上,名牌皮带上,工牌上,手机屏幕上,女人的唇釉上,太阳一照,到处都是光,亮堂堂的。 梁倾终于停下步伐,目光久久徘徊在一封去年春天发来的邮件上,是关于方才所说的那个旧项目。 这封邮件里,收件人是项目上的各方中介同仁,发件人——Nathan Zhou。 她像在这个敞亮的世界里找到了一个过期的秘密 —— 关于他和她交集的伊始,继而自嘲地微笑起来。 - 港城,中环。 梁倾对驻场颇有心得。 周四晚上十点,她叫了附近的麦当劳的柳橙汁外送,外送员却迟迟不到,打了电话也是无人接听。 她烦躁地叹了一口气,对面另一人抬起头有些不快地瞥她一眼,又低下头去。 那人梁倾有点印象,是另一方中介的律师。 会议室里几方中介还都各自盘踞一角工作,白炽灯刺眼极了,形成一种虚空中的凝固和威压。 这是沈欣的项目,气氛不算好,据徐悠的小道消息称,沈欣与另一方律师的带队合伙人有些旧日恩怨,如今在一个项目上遇到真称得上狭路相逢。这种不友善在之前邮件往来就可见一斑,双方都想让对方在客户面前难看。 梁倾来港城前沈欣也耳提面命过她—— 不要犯错。 梁倾一向算是个心细的人,但她这次不仅是自己来的,还带了个实习生,姓宋,叫宋子虞。 她父亲是北城某科创企业老董,也是沈欣的大客户,小姑娘在美国读书,大四,因为看了太多律政剧,想要进美国的法学院深造,最后一学期闲的无聊回??国来体验社畜生活。 “梁倾姐... 我觉得我悟了。” “什么?” 宋子虞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 对面那人第二次投来不满的眼神,宋子虞全当看不见,低头拨弄着自己美甲上的水钻,瞧了瞧自己干枯开叉的发尾,又吸了两口见底的星冰乐,继续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觉得我还是不要去法学院了,与其被人奴役,我还是老老实实回家继承家业好了。” 梁倾笑笑。 其实这小姑娘也挺有趣的,虽行为多少有些吊儿郎当,但做起事来并不推卸责任,虽然只能做些最基础的边角料活儿,但梁倾熬着,她也陪着熬。 忽地室内几人的邮箱提示同时响了,梁倾专注于手头并未在意,倒是宋子虞点开看内容,看着看着爆了个粗口,说:“我x,至于么?” 梁倾也顾不上她,点开邮件看。 发件人是那一家律所的高年级律师。不在场。不然依宋子虞的气性,肯定要跟人干架。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是宋子虞做招股书验证时不严谨,出了个陈述上的纰漏被挑出来了。问题不大不小,往大一点说,若是没有及时改正日后会有不实申报的风险,往小了说既然各方中介参与验证也就是为了对招股书进一步修改,保证陈述的准确,这错误大概率是能被及时更正的。 可惜,也不知是那位律师‘揣摩上意’还是那位合伙人授意,总之非要深夜将此事拎出来作些文章,且还抄送了包括保荐人,客户在内的其他各方,存心给人添堵的意思。 会议室里除了宋子虞都是正儿八经的社会人,此时都没有作声。 梁倾平白有些厌恶这种处境,倒不是因为被挑出错误而觉得羞恼,只是觉得无趣透顶。 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 她站起来,对宋子虞如常说:“本来也没多大事儿。你把这一段改改,等会发给我看之后你就可以先回酒店休息了。” 会议室里的人自然都听到了,一时神色各异。对方律所派来的也是个夹在中间的中年级律师,此时表情更是尴尬极了。 宋子虞机灵地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目送她出了门,只差站起来给她鼓掌。 第35章 红舞鞋 梁倾去安全通道里抽烟, 灯亮了又暗下来。 她蛰伏在全然的静寂里。 还没过一会儿,沈欣兴师问罪的电话就追来了,自然没什么太好的话给她。 宋子虞是尊大佛得小心供着, 她犯的错当然也是梁倾担责。 “多的我也不说你了, 对方是什么状态你也看到了,同样的错误别犯第二次。” 梁倾唯唯诺诺地答应,挂了电话长出一口气。 港城二月的夜晚, 冷峻的风从海上吹来,汇入这个城市的雨季。 这些写字楼从不熄灯, 像城市尖锐又冷漠的心脏。 宋子虞不一会儿便发过来了修改版本, 并说了句:‘梁倾姐, 我不行了,我先走了。你也早点。’ 梁倾一看,已近十一点。 她索然无味地灭了烟,惦记起那杯还没到的柳橙汁。送餐员电话依然不通。 百无聊赖之下, 她拨通了周岭泉的手机。 仔细想想自上次年后的见面, 又是小几周过去。 她与周岭泉的微信对话少得可怜, 多半只是无聊了偶尔相互问一句, 在哪儿,在做什么。 有时没有回音,有时只是加班间隙,闲聊两句,说些无关紧要的俏皮话。 倒是姚南佳最近聊天时提过一句, 隐约听陆析说周岭泉要从投行离职了。 周岭泉接通的时候她倒诧异了一下。毕竟已近凌晨, 她有一种不该扰人清梦的懊恼。 她说:“吵醒你了?” “还没, 刚洗漱完。怎么想起打给我。” “当然是想你了呗。” 梁倾学他从前戏谑口吻, 惟妙惟肖。 那边嗤笑起来, 又问,“在加班?我看你没有半分想我,只是闲得无聊。” “我在printer(见注)这儿呢。” “难怪...来了也没跟我说。” “你日理万机,我也不必凡事禀告你。” “xx大厦?” “是。你要来?” 那边窸窸窣窣一阵,声音一时拉远些,像在换衣。 “索性我也睡不着。” “那你能给我带一瓶柳橙汁么。” 虽是挺荒谬的要求,周岭泉却没多问,说:“行。一会儿就到。” 梁倾去会议室拿了包,再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