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洗澡?” 施明杰挠了挠头,说他又不好意思在人家女生的公寓里洗澡,又没脸回寝室,当然就拖着一直没洗了。然后又看看程然,问:“你洗了?” 程然犹豫着应了一声。 当然是洗了的,还洗了好几次。但是说出来不知怎么的就有点羞耻。于是他紧接着在施明杰开口问之前补充了一句:“刚那朋友……把我捡回去,然后借他那儿洗的。”他小幅度地抬了抬下巴,一脸你懂得的表情。 施明杰也“啊”了一声,一脸我好像懂了的表情。然后忽然伸手摸了摸程然的头发:“小可怜。” 程然踹了他一脚:“滚。” 然后莫名觉得脸有点烧。 其实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删删减减去除了最重要的一些内容,结果就像是当时被杆爷抢走笔记本看自己小片片时的感觉——有点点别人不知道的羞耻。 可能是他羞耻的心情外溢了,施明杰看了他一会儿,问:“你怎么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他往某个方向偏了偏头,突然很变态地笑了,“难不成是被富婆包养了?” 程然:“?” 施明杰又往汽车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虽然汽车早就跑没影了:“不会真是富婆吧?” 程然:“……” 他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道:“首先,那是个男的。” 施明杰“嗯”了一声:“富爷爷。” 程然扭头就走。 施明杰“哎”了一声拽住程然的胳膊跟了上去,舔着脸一连串地问:“然后呢然后呢,其次?” 程然被他拖着走不动,但看起来也没再开口的打算,施明杰又开始嚎:“好兄弟苟富贵勿相忘——” 程然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觉得这人酒还没醒彻底,认命地把人推进了宿舍楼:“您先上楼好好洗个澡。” 程然原本还担心自己这种腿脚不便的状态会让人看出不对劲,结果发现施明杰也一副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的样子,上个楼梯都磨磨蹭蹭直叫唤,便摆了烂,和施明杰勾肩搭背互相搀扶爬回宿舍,然后解释说自己昨晚上喝多了摔了一跤磕到了腰,扭伤了,并在室友们幸灾乐祸的嘲笑声中再次把自己关进了浴室,时有时无的洁癖因为在医院里躺过而再次发作,固执地拖着残躯去洗从这天凌晨到现在来的第三次澡,结果在浴室里困得差点睡着。 洗完澡出来他便径直爬上了床铺,往被子里一窝,打算补觉。 施明杰也一模一样地往床上一横,于是寝室里一半的生物都进入了睡眠状态。 罗一成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把顶灯给关了。 杆爷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嗫嚅半天气若游丝地冒出一句:“宝贝们,今天不放假啊,都不上课了?” 罗一成默默敲键盘表示自己在学习。 施明杰打了个呼表示自己睡着了。 程然闷在被子里飘出一句:“我今天没课。” 没等杆爷发作,他又飘出一句:“这周的作业也肝完了。” 杆爷气得抓起手边没吃完的薯片就要往程然床上砸,然后被罗一成莫得感情的一句“会撒”拦了下来,最后只能默默打开电脑开始强迫自己学习。 寝室里陷入了一时的静默,只有罗一成敲打键盘的细微声响以一种一成不变的频率持续着,程然听在耳里,逐渐昏昏欲睡。 就在他大半意识已经飘忽出去的时候,施明杰忽然在床上翻了个身,然后以一种说悄悄话的声音小声说:“兄弟们,我来礼貌打听个事儿……” “呵,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杆爷没配合他这种小声说话的方式,扯着嗓子说道。 施明杰啧了一声,也恢复了正常音量:“我昨天没突发恶疾吧?” 罗一成敲击键盘的声音忽然顿了一下,杆爷拖着声音问:“你是指——” “有没有发酒疯。”施明杰忽然加快了语速,带着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有——吗?”杆爷继续拖着声音说,“没有——吧。”他琢磨了一下,忽然“哦”了一声,“就是对着学姐九十度鞠躬,跟拜堂似的,人大哥脸都绿了。” “啥?”施明杰惊得声音都劈了叉。 “没,后半句我瞎说的。”杆爷砸了砸嘴,“昨天你倒是真还好,没作妖。” 施明杰放心了,翻了个身躺回床铺中央瘫着四肢,默默感慨床真舒服。 然后在即将闭上眼的时候忽然听见程然飘出一句话:“是还好,就是嚎了老半天。” 他忽然又清醒了,听清程然话里藏不住的笑意,哗啦一下翻身望着同样躺在床铺上的程然紧张道:“我嚎什么了?” 程然没立刻回话。施明杰发誓他一定是在被子里偷笑。 “程然。程然程然程然!”他一连串地隔空喊着,“快说!别逼我爬你床。” 程然嫌弃地“噫”了一声,翻了个身面对着施明杰的方向,大半张脸还遮在被子里,眼睛弯得厉害:“你说我是罗一成心上人。” 杆爷的椅子猛地在地板上拖出一声尖锐的摩擦声,施明杰从床上哗地一下翻身坐起,因为动作太过突然差点从上铺摔下来:“我说什么?” 程然这时候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便重复了一遍,依然在偷笑。 话音落地,寝室再次陷入了静默。 这次是彻底的静默,因为罗一成敲击键盘的轻微声响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程然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听见想象中大家的笑声,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他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 他窝在被子里等了很久都没人说话,忽然有些不安,抓着被子往被窝里团了团,微蹙着眉从被子的缝隙里瞪着施明杰。 施明杰被他瞪得终于出了声,但声音非常干涩,甚至还有点飘忽:“咳,我那肯定是,被你们忽悠的,瞎说……” 但他这飘忽而干涩的声音也只是说了一句便住了嘴,寝室里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静默。 程然莫名觉得自己似乎闯了祸。 但是他又完全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 在这样的静默中,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可过了很久也没人出声也没人动作。 最后是罗一成站了起来,把桌面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拎着书包要出门。不知是程然的错觉还是周遭太过安静,他觉得罗一成收拾东西的动静非常的大,中间好像还差点被椅子绊一跤,听起来有点狼狈。 杆爷在罗一成走过他床位的时候伸手扒拉了一下他的胳膊,但似乎是还没组织好语言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只是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哎”。 罗一成的脚步顿了顿,说:“我去上课。”然后就出了寝室。 也没别的动静,看起来一切如常,但程然知道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