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红衣飘荡,成蹊看见容缨静静躺在枯草堆内,双目半合,瞳孔涣散,他周身受创太大,已经失去了呼吸。 瞳孔紧缩,成蹊唰一下站起来,却被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哥哥,你好着急,原来也是在乎我的吗?” “滚!”成蹊牙齿打战,摸索着将李景抱得更紧了一点,搀着他想要往前爬,想要摆脱这如同附骨之蛆的声音。 然而大概是这一声斥责惹恼了对方,半空之中,却有一双双无形的手掌从后面拽住他的衣袖,想要将他从李景身边拖拽开。成蹊死死扣住李景的手指,不愿回头。 直到感受到自他身侧冲出的灵力。 如同回光返照一般,李景骤然抱紧他,将成蹊拉进了怀里。 “三。” 李景忽然在他耳畔倒数。 成蹊困惑抬眼,却发现李景眼中浮现丝丝笑意。 “哥哥,别挣扎了,世界即将重启,不想被抹消意识便到我这里来。”容缨的声音在周围环绕,“你过来,陪陪我好吗?我一个人走了好久,好久,我好累啊。” “二。” 李景骤然靠近,吻在成蹊唇角,他周身忽然爆发出一团刺目的白光,将那不在此界的幽魂冲散,成蹊身边的拉拽感骤然一轻。 与此同时,周围传来一声咒骂。 “一。” 元神自毁,灵力逸散的一瞬间,成蹊瞪大了眼睛,仿佛是世界的寂灭,他看见李景身形在那一团白光中,寸寸凐灭,化作飞灰,如同烟云一般飘荡,缠绕。他一时竟也感受不到疼,唯有耳边纠缠不清的呼唤声,有风吹过,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如同放在烛火上点燃的纸页,轰一下,散做灰白的尘土。 原来这就是终结。 无数双透明的手指朝着他涌过来,那是生生世世,无数次轮回中容缨所吞没的自己,重重叠叠,隔着无数破碎的时空涌了过来,然后——扑了个空。 青衣的少年随风而去,最后一眼,成蹊看一双充斥着悲伤绝望与癫狂的眼睛。 ——— 一片漆黑。 成蹊眨了眨眼睛,却发现自己居然还有意识。 他又动了动,却发现自己轻飘飘的,不像是个人了,像是个阿飘。他伸出手指摸索,不知道走了多远,手指尖忽然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他拽住边边角角,拽不动,手指又往前探去,却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又见面了,不要捏我。” 成蹊眼前亮了起来,是极其柔和的光芒,让人想到了朝阳初升时的微光,又或是夜间的月光,将黑暗完全驱逐。 光芒下,那是一团不知道如何形容的东西,泛着珍珠一样的光泽,正抱着一本精装书皮,一口一口将其拖进去,书脊上的名字,是《仙骨》。 “咯吱咯吱。”在细细的咀嚼声中,那本书被光团彻底吞没。 成蹊同那团东西对视,那玩意周身一闪一闪,像是打了个嗝儿,爬到了成蹊膝上团着,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响起:“好久不见,你又死了。” 成蹊眉头一挑,“又?” “第二次见面。”团子身体舒张,“你看起来比第一次要好。” 成蹊从脑袋里翻翻找找,寻了许许多多的片段,忽然顿住,一周目他死后,魂魄漂泊许久,最后便是被一团光点聚拢。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光团远没有如今这么大的体积。 成蹊用手比了比,“你是……世界本源?” “也可以叫我天道。”光团强调。 “我吃掉了系统,吃掉了规则。”光团子又朝着成蹊身上爬了一点,它变得越来越大了,在它的体内,有无数玻璃似的光点,成蹊从其中看见无数的人影来去,相同又不太相同。 “我自由了。” “世界从此摆脱原定规则,不会再困在这两百年内。”团子绕着成蹊卷了一圈,“你不是从这里诞生的,想要回去吗?回归你的世界。” 成蹊愣神,而后骤然起身,“他们怎么样了?世界线重启了吗?” “没有。”光团身上忽然变透明,形成一张如同镜子般的圆面,“有人在将规则喂给我的时候,偷留了一个权限。” “他将时间回溯了。” 镜面后,成蹊看见了万物寂灭,在那一切崩塌的转瞬之间,时间凝固,而后倒转。 他瞪大了眼睛,忽然意识到李景死前为何会笑。 “这是个bug,只能用一次。”光团跃动,“他们都回去打架了。” 成蹊看见镜面上的时间静止,最后停留在林花落外,李景折下梅花送给他的那一刻。 他本该伸手接住,然而下一秒,成蹊看见自己在李景惊恐绝望的眼神中,身体倒了下去。 成蹊:“………” “你回不去。”光团缓缓道:“那具身体命不久矣,生气枯竭,你如果回去了,也活不过三个月。” “看在相识的份上,给你个机会回到你的世界,好好活着,总比拖着一副早死的身体苟延残喘强。” “让我回去。”成蹊毫不犹豫的抓住了那团光,目光坚定,“我要陪着他。” “就算只能活三个月?” “就算只能活三个月。” “修不了仙,我大不了修鬼,当不了鬼,那我便入魔。”成蹊轻声道,“变成什么都好,我答应过他生生世世,总是要陪着他的。” 光团闪烁,片刻后,“如你所愿。” 白梅零落。 李景抱着成蹊软倒的身体,在一瞬间被莫大的惶恐吞没。 然而不管他如何探索,都不曾从怀中这具壳子之中搜索到任何魂魄。成蹊只剩下了一具躯壳,并在渐渐变冷。 他第一次感到畏惧,害怕自己下了一招错棋。李景原以为,只要卡在容缨重启世界线的前一刻,试探出他的所有底牌,便能够强行停止轮回的进程,一劳永逸。 他没想到,他利用了规则的漏洞坑了容缨,但成蹊却没能回来……为什么会没有回来? 青衣的少年躺在他怀里,他手中还捧着那枝梅花,苍白的花瓣扑簌簌坠落,被街上漫过的流水卷走。 李景身后的大门忽然打开,成昀走了出来。他没有之前那般狼狈,腰腹上的创口浅了许多,应当是避开了致命伤。只是身上都是喷溅的血,从发上一滴滴落下来。 他反手掩住大门,将门后胥夫人的尸体挡住,成昀脸色苍白,却有一种大梦初醒的坚定。 “需要帮忙吗?”成昀看了一眼成蹊,发现人已经没气了。他记得方才这个时候,成蹊还活蹦乱跳的。 “不用,你去做你自己想做的。”李景抱着成蹊,将他放在干净的台阶上,半靠着墙壁,头顶细碎花瓣零落,如同细雪,落了满襟。 白梅树下,成蹊面容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