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肖嘉映也顾不上其他的,大声反驳:“五千块钱只是导火索,她早就扛不住了,因为你们对她关心太少,你们当父母的偏爱弟弟,她是在寻求父母的重视你懂吗?” “胡扯,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跟她妈妈从来不重男轻女,物质上也没少过她的,她还有什么不知足?” 肖嘉映摇了摇头。 “可能连你们自己都没感觉到偏心,但她能感觉到。多关心她一点吧,起码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她的问题很严重。” 当父亲的冷哼一声,说:“小孩子家家,什么心理不心理的,都是惯的。”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踏出医院大门。 肖嘉映叫不住他,站在大门口木了一会儿。 本来是来找小熊的,没找到,又遇上这件事。该帮她吗?当然。 可怎么帮? 这种事不是开解几句就能改变的。除非女孩的父母改变态度,否则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再说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小熊还在等他回去。 他在医院外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路,途中经过一家卖寿衣花圈的和一家小超市,那也是唯一两家清晰可见的。 本想买点零食给女孩带回去,走进超市又想起自己没带钱和手机。在口袋里一摸,奇迹般地摸出一张全家福。 是在他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带他去公园照的。他穿着长颈鹿的连帽衫,手插在腰间两个大大的口袋里,笑眯眯地被父母护在中间。 这也是假的吧。 果然,照片放回口袋,再摸就没有了。 进超市再出来,前后不过五分钟,肖嘉映猛地发现外面天黑了。 原来梦里不光天气,连时间是无规律的。 得快点了。 往回走,路过那间寿衣花圈店时,脚下却猛地顿住……不对。 我为什么能看见这家店? 肖嘉映周身发凉,然后拔腿就跑。 不对,不应该离开的!女孩还会第二次自杀! 她一定是成功了,所以熊的梦里才会看到寿衣跟骨灰盒。 气喘吁吁狂奔到住院大楼,他冲上五楼,还没跑近就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声。许多人围在病房外头,里三层外三层,把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难道我来晚了? “让开!” “快让开!” 过去扒开他们,肖嘉映走近一看,双腿顿时发软。 床单上,地板上,扔在地上的作业本上,通通都是暗红色的血。女孩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被割开的手腕悬在床边,伤口深可见骨。 女孩的妈妈趴在她身上恸哭,两具同样娇小的身体颤动着。 但其他所有人都只是袖手旁观。 肖嘉映被突如其来的结局惊得一动不动。 他以为自己是来挽救悲剧发生的,没想到自己也无能为力,什么也没能改变。 甚至他都没来得及插手。 太傻了。 她年纪还小,不明白没有父母的爱一样可以活下去。很快她就会变成炉中一缕焰,一抔土,只剩一些熟人间茶余饭后的谈资是关于她的。 肖嘉映脚步沉重地挪过去,想要想办法再重来一次,或者最后握一握女孩的手。 结果一摸,手还是温的。 “她没死!” “快想办法救她!” 他大声呼喊,又用力拍醒女孩身上的母亲。在他的努力下所有人像是从麻木中恢复过来,女孩妈妈哭着跑出去叫医生,其他人帮忙的帮忙,让路的让路。 他来得还不算迟,但再晚一点就说不定了。 失职的父亲,懦弱的母亲,父母都救不了她,只有他可以。 没有人告诉肖嘉映原因,但他也大概猜到了。 如果不是他也无数次想过死,就不可能那么快猜出女孩的想法。而他十几岁时无数次渴望的,也只是父母的一点理解和重视,以及有人能发现他不对劲,把他从美工刀的锋利刀口上救下来,而不是认定他小小年纪无病呻吟,和小弟争夺父母的宠爱。 医护人员蜂拥而至,将女孩抬到担架床上推进抢救室。女孩妈妈也随他们一道离开,病房里蓦地只剩下肖嘉映自己。 他劫后余生般站了许久,然后才走到床头柜旁边,把女孩的书包从地上捡起来。 包开着口,掉出一封信。 浅色草稿纸,还有高中学校的抬头,字迹娟秀清晰。 是女孩的遗书。 她没有太多话想说,所以写得不长,只是琐碎地交待道:【演唱会票根留给我最好的朋友芸芸,我们俩一起去看的。课外书留给班主任宋老师,请她捐给学校图书角。所有压岁钱留给弟弟,他找我要过好几次。抽屉里的橡皮泥小熊留给隔壁床小哥,是他给我捏的。】 没有要留给父母的,跟肖嘉映想得一样。 把抽屉拉开,见到那个只有大拇指长的小熊,肖嘉映呆了呆。 跟他的小熊长得一样。 他愣了下,回过身,直勾勾地盯着隔壁病床。 那里还是被帘子围着,里面不知道是有人还是没人。 放下橡皮泥,肖嘉映心脏开始疯狂打鼓。他走过去,伸出手要把帘子拉开,可是手指刚碰到帘布,周围一切忽然就又开始逆时针旋转、眩晕,巨大的黑洞把他吸进去。 这一次冲击剧烈,过了很久肖嘉映才醒。 他躺在床上。 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窗帘隐隐约约透出光亮,房间里空气干燥。 肖嘉映转动脖子,扭头看向枕边。 熊应该也醒了,但没说话,正莫名其妙地盯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熊才开口:“你刚才在说梦话。” “是吗。” “嗯。”它把声音低下去,粗鲁中带点羞涩,“你叫我的名字。” “我可没说我很得意啊,一点儿也不,动不动叫我名字干嘛……奇怪了。” 肖嘉映轻声问:“你头不疼了?” “喔,好多了,而且力气也恢复不少。” 熊没打算立刻告诉肖嘉映,它发现自己有了一些变化。在肖嘉映醒来以前它尝试移动过自己,起码比之前轻松十倍,这说明它离找回自己越来越近了。 “那就好。” 肖嘉映把熊揽住,抱在怀里久久地不说话。 闷了一会儿。 熊干巴巴地问:“你买那个丑盒子干嘛?” 嘉映说:“寄错了,不是我买的。” “喔。” “繁繁,我刚才……差点看到你的真面目了。” “?!” 一人一熊对视,肖嘉映古怪地看着它:“就差一点。我不知道怎么说,但你好像不太愿意让我看到你。上次也是,你在梦里救了我,但都没让我看清你长什么样。” 熊偷偷松了口气,扬声道:“你就非要看清楚我的长相吗?” “你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