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大门关死的声音传来,便是吼破嗓子也不会有人听见。 姜峤猛地转头,目光凌厉地扫向那靠在缺栏处洋洋得意的刀疤脸。 “渴吗?” 刀疤脸提着自己的水壶,“想喝水就过来,老子看心情可以赏你几口。” 姜峤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指节泛起些青白之色。她强忍着怒火,将那地上的碎瓷片一一拾起,放到桌上。 见姜峤仍是不理睬他,那刀疤脸又隔着牢柱朝这边啐了口口水。 姜峤动作顿了顿,面容在快要枯尽的油灯下显得越发晦暗。她适应这环境恶劣的地牢已是十分艰难,如今又来了个丧心病狂的疯狗,日子就更加难捱了…… 暗无天日的地牢里,难以辨别日夜。姜峤只知道约莫过了几个时辰,云垂野的烧热便又加重了,昏昏沉沉间,唇瓣微启,却再也发不出丝毫声音。 由于缺水,姜峤也开始全身乏力、神思恍惚。她垂眸望向云垂野,眼里短暂地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或许还能等到明日牢头再来送饭,可云垂野若没有水,怕是就熬不过今夜了。 姜峤抬眸,目光幽幽地朝牢柱断裂处看去,却见那里已然没有了刀疤脸的身影,只能听得黑暗处传来的如雷鼾声。片刻后,她收回视线,倾身从桌上摸索了一块碎瓷片。 瓷片在那玉白纤细的手腕上用力划了两下,鲜红的血液才争先恐后冒了出来。 姜峤忍着疼,将手腕递到了云垂野唇边。 血珠滴落,云垂野惨白的唇上瞬间多了一抹血色,他无意识地动了动唇,如同久旱逢甘霖般,吞咽着姜峤的血。 见他的吐息略微恢复了些,姜峤才朝后退开,背靠着囚室冰冷的墙壁,疲倦地闭上眼打起了盹。 只是这一闭眼,噩梦便席卷而来。 梦里,霍奚舟立在荒庙中,用剑指着她的咽喉,一时震怒,一时冷漠,最终叫人将她拖下去,薄唇开合,零碎的字句钻入耳里——“血债血偿”“拆骨扒皮”“求死不能”。 不知过了多久,姜峤忽地惊醒。 她睁开眼,额上沁着冷汗,眸光怔忡地落在囚室里燃尽的油灯上,从梦魇中缓缓回过神来。 姜峤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她撑着手动了动身子,察觉到一丝疼痛,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手腕上还有伤口。垂眸看去,那腕上的伤口已经凝结了血痂,而不远处的云垂野呼吸平稳,只是脸上仍泛着病态的红晕。 突然,一阵古怪的喘气声和布料摩擦的悉索声吸引了姜峤的注意力。 她愣了愣,抬眸朝声源处看去。只见那刀疤脸已经醒了,又凑到了断裂的牢柱跟前,整个人贴在上头,脸上挂着垂涎的笑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恨不能将自己挤进这间囚室来。 姜峤后颈倏然窜起一抹冷意,浑身的汗毛也瞬间立了起来,一把握紧了手下割腕的碎瓷片。 可等定了定神后,她才发现凭那人暂时还被缝隙卡着。可那陈旧的牢柱在他的推挤拉扯下,已经略有弯曲,缝隙比之前已然扩大了至少一寸! 若再任由他挤占,怕是再过不了多久,这缝隙便能大到容他钻过来! 姜峤脸上蓦地失去了血色,她猛地转过身,第一反应是想要逃!想要躲起来! 可只是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她便被脚下的草堆绊了一跤,重重摔在地上。手腕往下一撑,已经结了血痂的伤口再次崩开。 与此同时,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和笑声也拔高了音量,在死寂的囚室内回荡。 血液的湿濡感在手掌下蔓延开,刺痛、震怒、耻辱和恐惧……种种情绪直冲头顶,霎时间烧红了姜峤的那双眼眸。 她抬手塞住耳朵,双肩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耳畔的所有声响逐渐飘远,姜峤心中那强烈的崩溃感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眉目间失去掌控的杀意。 初冬的寒风呼啸着闯入地牢唯一那扇破窗,在狭长的甬道里发出诡异、宛如嚎哭一般的风声。 刀疤脸终于止住了笑,嘶了一声,又将手握住那牢柱,用力地往两边撑着。突然,那跌坐在地上的小娘子背对着他咳了几声,刀疤脸动作一顿。 许是长时间滴水未沾,那嗓音像是被火燎过似的,没有想象中柔婉动听,反而带着些沙哑。咳嗽声逐渐加剧,那架势,竟是要将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似的。 小娘子似是终于忍不住了,猝然转身朝他这边扑了过来,捂着胸口,一边咳嗽一边开口哀求着,双眼呛得通红,“求你……水……水……” 刀疤脸眼睛一亮,望着扑到近前的娇弱美人,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蠢蠢欲动起来,“没人教过你该怎么求人?” 小娘子露出些挣扎痛苦的神色,哆哆嗦嗦地伸手,扯下那束腰的宽边系带,衣襟顿时散开了些。 刀疤脸再也按捺不住,猛地将手伸进了牢柱缝隙间,一把扣住小娘子的肩膀,将她拽了过来。 被拽过去的一瞬间,姜峤眼眸一冷,遽然抬手,朝刀疤脸袭去。柔软白皙的手掌自那双眼前挥过,指缝间露出瓷片一角。 “呲——” 伴随着利器划破皮肉的响声,血液喷溅而出,染红了姜峤的手掌。 男人撕心裂肺的惊嚎沿着甬道传遍地牢,惊动了一众死囚,引得他们纷纷爬起来朝这边张望。紧接着便是怨毒的嘶吼声——“老子要杀了你!杀了你啊啊!!!” 扣在姜峤肩上的手倏然收紧,力道大地近乎要将她的肩胛骨捏碎。 剧痛自肩头传来,姜峤死咬着唇,飞快地将刚刚扯下的腰带绕在了男人颈间,用力一扯。男人嘶吼声闷然而止,脖子被那挂着流苏的腰带死死缠裹着。 姜峤的力气自然比寻常女子要大得多,男人几近窒息,只能松开姜峤的肩,收回手,挣扎着去扯那脖子上的腰带。 可他满脸是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又因为面前挡着牢柱,完全使不上劲,整个人一点一点被拖向中间那根断裂的牢柱。 姜峤双眸湿红,神色却带着些狠厉,她紧攥着腰带,忽地用尽全身气力,往下重重一拽——男人的脖颈骤然下沉,被那断裂的牢柱尖端“噗呲”一声贯穿。 男人的尸体以牢柱为支撑点,双膝跪坐在了地上,双手无力垂落。 姜峤眼里的恐惧和恼恨一一散去,逐渐清明。一时间,她头疼欲裂,耳畔只余下阵阵嗡鸣,眼前也开始发黑。 沾满鲜血的手松开,腰带的尾端自掌心荡落了下去。尸体喉间喷涌而出的血液沿着那条腰带,沿着腰带上缀着的青色流苏,“滴答滴答”落下…… *** 江州城中,受了伤的将士们被用担架抬了回来,送入道路两侧临时搭建的医棚。医师们来回奔走,煎药的煎药,包扎的包扎,空气中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