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好奇的目光,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请问……这是何处?” 一个孩童无所顾忌,张口就道,“这里是归云……唔。” 旁边年纪稍大些的男孩登时捂住了他的嘴,“她看起来不像个好人,别告诉她!” “我怎么看着就不像个好人了……” 姜峤表情微僵,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殊不知那男孩竟还真的板起脸,一本正经地盯着她,说话像个老头子似的,“面相。看颧骨,自私自利,看鼻子,则工于心计,还有你的眉眼,一看就是杀过人、沾过血的。” 闻言,周围一群孩童都吓了一跳,纷纷退避三舍。 姜峤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声音里略微带了些不可置信,“你怎么做到的?” 她看面相都没法做到这么准,这个七八岁的小孩又怎么能字字戳中要害? 男孩盯着她,轻描淡写道,“我瞎说的。但你没有反驳,说明你果然是这样的人!” “……” 姜峤突然生出想要将这小孩拉进牢笼中打一顿的念头,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手掌忽地从木柱中间探了出去,一把揪住那男孩的衣领,将他用力扯过来,甚至提了起来,悬在半空中。 “啊啊啊杀人了——” 男孩还没什么过激的反应,其他小孩却尖叫着一溜烟跑远,那声音简直尖利得震耳欲聋。 姜峤眉心跳了跳,半晌才缓过来,故作凶恶地看着被她掐住衣领的男孩,吓唬他道,“没错,我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上个隔着栏杆挑衅我的人,已经死了。要想活命,就把我想知道的通通告诉我。” 听到这儿,男孩那张故作镇定的小脸才有些发白,“你想知道什么?” 见状,姜峤心里暗自发笑。果然是些牙齿都没长全的小孩,她与他们计较什么。 姜峤压低声音道,“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有,和我一起的那个人现在在哪儿……” “谦宁啊!谦宁救我!” 男孩突然像看到救星一样,手舞足蹈地叫嚷起来。 姜峤转头朝身后看去,只见一穿着青色宽袍的年轻男子卷着衣袖、扛着锄头,气势汹汹地领着一群小孩杀了过来,“住手!快把我的三叔公放下来!” 姜峤愣住,男孩趁她愣神的时机,张嘴在她手上咬了一口,姜峤吃痛,一下松开了手,男孩顿时在地上摔了个儿屁股墩。 姜峤眼睁睁看着那青衣男子大惊失色地扑了过来,看着一个二十出头的人,对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口口声声唤着“三叔公”,略微有些傻眼。 “三叔公你没事吧三叔公?是不是哪里摔坏了?快快快,来个人去叫苗姑,叫苗姑来给三叔公看看!” 男孩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许谦宁,闭嘴。多大点事?冒冒失失,大惊小怪的,像什么样子?!” 被唤作许谦宁的男子这才噤声,“三叔公教训的是。” 姜峤看得目瞪口呆,刚好许谦宁一转头,对上了她的视线,立刻举起手里的锄头对准了她,“看什么?你一个擅闯归云坞的贼人,本应该就地杀了,或者赶出去。阿翁突然发了善心,将你留下来,你竟还敢伤人……” “归云坞?” 姜峤怔怔地重复了一遍。 许谦宁刚要继续说什么,突然听得身后又有人走来,转头一看,脸色微变,“阿父。” 一穿着细麻短打的中年男人走过来,瞥了许谦宁一眼,面露嫌弃,“你这穿得是什么玩意?怎么干活?回去换了!” 语毕,也不等许谦宁开口解释,他就目不斜视地走到囚笼跟前,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姜峤,随后拿出钥匙,打开了拴在木柱上的锁,“跟我来。” 姜峤心念一动,站起身,跟着男人走了出来。 许谦宁蓦地瞪大眼,拉着男孩立刻往后退了好几步,“阿父,你要带她去哪儿?” “议事堂,你阿翁要见她。” 男人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便领着姜峤往山坳最深处走去。 姜峤一路跟在他身后,拾阶而上,偷偷打量着归云坞。没想到岐山内还能辟出这么一处地界,山泉汩汩,四周略微平坦些的地势,都开垦出了田地,而东边地势陡峭,居住的屋舍傍山而建,错落有致。 姜峤一边左顾右盼朝四周看着,一边双手在身前动作,轻轻松松便解开了拴在手腕上的麻绳。 “……” 她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前面男人的背影。这归云坞的人,未免也太心大了些。押送她这么一个擅自闯入的贼人,竟也不多派几个人,也不给她捆个死结…… 正想着,带路的男人突然停住步子,转头看了过来。 “……” 姜峤攥着已经全然松开的麻绳,面露尴尬。 男人却没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直接从她手中拿走麻绳,“进去吧。” 姜峤怔了怔,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停在了一处像是祠堂的门口。她将信将疑地走了进去,只见里面光线暗沉,似乎连扇窗都没有,脚步声在四壁间空空回荡,显得有些阴诡可怖。 “你是何人。” 一个年迈沧桑却中气十足的声音自暗处传来。 姜峤微微一惊,顿在原地,“你又是何人?” “你既闯进了我的地界,自然是该先报上姓名,怎么如此不懂规矩?” 说着,一个披散着白发、精神矍铄的老者拄着拐杖缓步走了出来。 姜峤望着他,不知为何,心里竟是莫名生出了一丝敬畏,喃喃着开口道,“我叫……云皎。” “云皎……” 老者重复了一遍,“我且问你,你是如何勘破这归云坞外的阵法?” “我有三枚铜钱……” 姜峤下意识伸手进袖中摸索,却发现袖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顿时慌了一下,“我的铜钱呢……” “你说的,可是这个?” 老者抬起手,扬声道。 姜峤掀起眼看去,只见老者手里赫然夹着三枚铜钱,她眼睛一亮,随即又犹疑起来,“我能……走近些看吗?” 老者颔首。 姜峤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垂眸看向老者掌心。三枚铜钱反面朝上,印着日月山林的排列组合,还有之前送给霍奚舟边缘都开始泛卷的那枚。 “没错,就是我的。” 她仰头,看向站在台阶上比她高出一个头的老者,却发现老者竟也正盯着她打量,神情与方才为她领路的男人一样复杂,眼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老者忽地收起手,攥紧那三枚铜钱,“这铜钱,你是从何而来?” 姜峤深吸了一口气,才启唇道,“是先慈留给我的遗物。” 老者静了半晌,才嗫嚅着唇,重复了这两字,“先……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