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云垂野深深地看着她,眼中那潭死水翻涌着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的情绪。他自嘲地扯了扯唇角,“说起来,我是不是比霍奚舟幸运?他虽然得到了你的心,却也让你不得不远离,甚至永不相见。比起这种下场,我倒是宁愿你不爱我,但会一直待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姜峤的眼睫垂了下来,遮掩了眸中思绪,双唇紧抿,不知该说些什么。 云垂野也默不作声,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低头凑近。 姜峤微微一惊,向后退了些许,可云垂野却在她眼前一寸的位置停下来,幽邃而平静的目光直直望进她的眼里,冷冽的鼻息也浅浅地扑在了她的面上。 与此同时,他又一次攥住了姜峤的手,指腹却沿着她的手掌朝上探去,探向她手腕上方,精准地贴在了她的动脉上,触摸着她的脉搏。 姜峤终于明白了云垂野的意图,僵在原地没有动作。 云垂野那双眼眸里暗潮涌动,半晌,又沉寂了下去,变回了毫无波澜的死水。 搭在姜峤手腕上的手指滑落,云垂野松开了她,蓦地往后撤开了身子,面上的自嘲更甚,“你对我……果真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姜峤无言以对。 云垂野苦涩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 像当初遍传檄文讨伐姜峤一样,霍奚舟为姜峤正名的文书也很快从晏城传了出去。短短数日,便传到了东都、江州,还有建邺。 一时间,百姓们无不震愕。 这么多年来,姜峤残忍暴戾、荒淫无道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有人告诉他们,姜峤其实是个女子,是个被逼迫被栽赃的替罪羔羊,而名满天下的钟离慕楚才是那个奸佞小人、罪魁祸首…… 这几乎推翻了所有人心中的是非善恶,若换做任何一个人散播这番言论,怕是都会被人嗤之以鼻,怒叱他是为虎作伥的废帝余党,可偏偏写下这文书的人是霍奚舟!是战功赫赫,从前与姜峤势不两立的武安侯霍奚舟! 霍奚舟此举,等于将自己与姜峤捆绑在了一处,放在了杆秤的一端,而另一端是钟离慕楚。 霍奚舟在硬生生利用自己的战功、声誉和名望去搏,搏百姓们究竟是敬慕他更多,还是憎恶姜峤更甚…… 很快,民间的那些声音便分成了几个不同的派系。 有站在霍奚舟和姜峤这一边,坚信钟离慕楚才是祸国奸佞的;也有站在钟离慕楚那一头,怒斥姜峤倒打一耙,叱责霍奚舟助纣为虐的;自然,还有一部分人,既不支持霍奚舟,也瞧不上钟离慕楚,认为这二人心志不坚,都被姜峤的美色所惑,如今这番内斗,也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为了争抢一个姜峤,置家国百姓于不顾…… 姜峤这几日待在别院中,虽表面看不出什么,可一颗心却始终悬着,霍青萝和楚芳菲每日来陪她,隐约也能察觉到她的几分忐忑,便总是拉着她做些别的事转移注意力。 恰好这二人像是八字不合一般,在姜峤身边待不了多久,便能因为一两件微乎其微的小事抬杠吵起来。这种时候,姜峤反而会将那些糟心事抛到脑后,开始嫌弃她们吵闹,想方设法从中劝和。 除了姜峤,最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便是楚邕。 据楚芳菲所说,楚邕这几日,从早到晚地长吁短叹,还动不动就仰头望天,嘴里不停地叨念自己对不住故去的霍老将军,就连楚夫人都听不下去了,收拾东西搬去了楚芳菲的屋子,恨不得离怨妇似的楚邕八丈远。 倒是霍奚舟,所有人里最心安神定的,似乎就是他了。不过他也没闲着,忙于军务的同时,还不忘日日到他“誓死效忠”的君主面前找存在感,全然不顾忌旁人会如何诟病。 只是他不惧流言,姜峤却害怕做红颜祸水,她屡次将霍奚舟拒之门外,甚至在屋子门口立了块牌子——“霍奚舟勿入”。 别院内的消息传得飞快,这边霍奚舟刚一碰壁,那边楚邕等人便听说姜峤不愿见霍奚舟,却与云垂野往来频繁,登时又气得脸红脖子粗。 “侯爷都为她做到这个份上了,她竟没有半分动容?!” 楚邕拍案而起,“段景明那小子如何能与侯爷相提并论?” 其他几个副将也纷纷应和。 这日,楚邕等人在别院中恰好撞见了姜峤,几人虽不情不愿地行了臣子之礼,但脸上不爽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掩饰,就连霍青萝和楚芳菲看了,心中都有些不舒服。 姜峤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楚芳菲有些不忿,尚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被楚邕抢先,“楚芳菲!你给老子过来。” “……干什么?” 楚芳菲登时面露警惕。 楚邕强忍着怒火,“你阿母找你。” 楚芳菲将信将疑,回头看了姜峤一眼,姜峤颔首,与霍青萝一同离开。 楚芳菲这才走向楚邕,“阿母找我什么事?” 楚邕瞪着眼叱责道,“你是没有自己的事做吗,成天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别人身后!你是她的婢女吗?!” “……我乐意。” 楚芳菲翻了个白眼。 “你!” 楚邕只觉得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楚芳菲的脑回路,“你不是一心痴慕侯爷吗?那姜峤便是你的情敌,她不仅夺走了侯爷,还如此践踏他的真心,这你都能忍?你现在应该与她势同水火……对了,你从前不是说过吗,侯爷如今被伤了心,正是你乘虚而入的好时候。阿父现在不阻止你了,阿父支持你,你长得也不赖,好好妆扮妆扮,应是也能入侯爷的眼……” 楚芳菲神色诡异地看了楚邕一眼,忽然抖了抖胳膊,“阿父你快住嘴吧,从你嘴里听到这些话……怪恶心人的。” 楚邕差点又呕出一口血,“你究竟站哪边?!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姜峤如此拿捏侯爷?” “如何就叫拿捏了……” 楚芳菲不忿道,“分明就是侯爷上赶着倒贴,陛下的不乐意都写在脸上了,你还要她如何?” “她凭什么不乐意啊?!” “侯爷在江州是如何对她的,阿父你忘了?我可没忘……我觉得陛下伤了心,不愿回头也很正常。” 楚芳菲言之凿凿,“凭什么郎君一低头,女娘就得像得了什么好处恩典似的,不原谅就是托大拿乔?再说了,侯爷自己都没觉得委屈,你们这些人又在替他叫什么屈?” “……” 楚芳菲斜了楚邕一眼,小声丢下一句话,随即走开,“皇帝不急太监急。” 楚邕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登时大吼,“楚芳菲!!!” 楚邕的怒吼声太有穿透力,就连走远的姜峤和霍青萝都听见了。两人步伐一顿,下意